半身人馬特拉齊鑽進半開的屋門時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他錯誤估計了費斯的大人的受歡迎程度,就算是躲在二樓不起眼的休息間,也會馬上被一大幫嚶嚶豔豔挖出來。馬特拉齊受不了那些扇著小扇子,做作地晃動胸脯的貴族少女,可現在他寧願自己見到一賽馬場這樣的纏人精。
一陣黑色的旋風從馬特拉齊身邊刮過,帶著令他渾身顫抖的味道,壓迫著他的腦袋下意識的深深低下去。作為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半身人,馬特拉齊對費斯先生也很少行這種禮節,可是現在他甚至有點的微微顫抖起來。
“馬特拉齊,我的朋友,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敲門!”
一雙溫暖的手落在馬特拉齊肩膀上,一到星空一般寧靜深邃的力量從那溫暖的掌心傳來,在半身人侍從覺得身體一陣,直打了個機靈,那種濃稠的恐怖感覺就像一口毒氣被他呼了出來。
馬特拉齊抬頭看了看身邊英俊的纖瘦青年,對著他笑得彎彎的淡灰色雙眸,做了個無可奈何的鬼臉,“大人……”
一聲短而急促的少女驚呼聲打斷了馬特拉齊,天!安妮!
半身人侍從慌忙回過頭,隻看到小修女像一片風中的落葉一般,被那陣把他威壓得渾身發抖的旋風甩了出去,摔在門口暈了過去。
黑色的旋風停下腳步,立定在那個被自己護身罡氣震昏的小修女身前。
“費斯大師,你的仆人缺少教養又魯莽的行為,總有一天會要他們的命。”
冷的可以凍成冰塊的言語,就像一桶冰水澆在想要英雄救美的半身人先生頭上,馬特拉齊禁不住打了個機靈。空氣中充滿了冷冰冰空洞洞的凝重。
扶著馬特拉齊肩膀的青年,無聲地勾起一抹微笑,灰色的眼睛完成月牙,他鬆開了半身人侍從的肩膀,走到黑色男子麵前,頗有興致的和他並肩“欣賞”起暈倒在地睡美人。
安妮就像個柔軟的嬰兒歪倒在猩紅的地毯上,她的修女頭巾擅離職守,一頭深褐色的齊耳微卷短發像一朵盛開的菊花散落在地上,襯托著她嬰兒一般白皙的肌膚。小修女淺淺的急速呼吸聲顯示她的痛苦,眉峰也皺起來。
灰眸青年看了看身邊冰冷的黑色雕像,優美柔和的唇線掀動,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就像出自一個剛睡醒的孩子。
“伯爵大人,您打昏了我的醫生。”
黑色雕像沒有回應這誣陷,隻是他身邊的光線似乎不斷坍縮,將他籠罩在一種濃稠的黑暗中。
灰眸青年笑得更愉快了,他甚至不知死活的伸出右手勾搭在黑色塑像肩膀上,不過身高差距有點懸殊這個懶洋洋的姿勢看上去相當別扭。
“我會把醫療費打到這次的勞務費裏。”
扭曲的光線重找回了自己的軌跡,一雙比夜空還要深邃的黑色眸子,盯著占星師的灰瞳,薄唇開合冷冷回答道:“隨你,不過我希望快點知道結果,越快越好。”
馬特拉奇呆呆的看著自己老板,他掛在別人肩膀上笑得像是一隻銀狐,而那具令他渾身發抖的黑色雕像,終於有了點人樣,不……不……應該說終於恢複了原樣,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大貴族特有的冷淡表情。
而半身人侍從身後不知從哪裏竄出個老得可以直接送去火葬場的灰衣侍從,蹲在暈倒的小修女麵前,右手放在她額頭上方五六公分的地方,一股黑色氣息從額頭溢出被蒼老的侍從抽走了。
馬特拉奇顧不上自己有點發軟的雙腿,快步跑到安妮身邊,他對這個使用怪異法術的老頭相當的不放心。隻見那股黑氣被老頭完全抽走時,小修女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就像受傷的小貓。
她皺緊了眉頭,突然睜開眼睛,和她頭發一樣的深栗色眼眸,一時還對不上焦距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好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可愛娃娃。但也就一秒鍾的時間,安妮迅速的恢複了意識,靈動的光彩回到她的眼瞳裏。
小修女躺在地板上,她一時沒有分清自己是在夢境還是現實裏,她睜開雙眼看到黑色羽毛,一片巨大的黑色翅膀擋住了所有的光,好黑……好黑……她的身體被黑暗包裹著,沉靜以至沉寂……她要被吞沒了……還好這時有一縷星光照在她身上,很溫柔很溫柔,就像嬤嬤的晚安吻,讓她的世界又安全起來,安妮好想再睡一會兒。
可這時一隻不怎麼溫柔的小手打斷了她的享受,啪啪地拍打她的臉頰,安妮好累好想沉浸在這種溫暖的黑暗中,不要醒來,小修女揮手想要趕開這個饒人清夢搗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