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路遠,百念叢生。於宿命中輾轉沉淪,一生的執著被歲月洪流衝刷成了沙礫,終被攪碎為無法觸碰的煙雲。
雄渾古樸的界門映入眼簾,廣袤無垠的流輝星河,銀枝紅葉的滄瀾巨樹,山川河流亙古相隨,還有巍峨蒼茫的神殿。一景一畫,一點一滴,是她陌生卻又熟悉莫名的畫境。
幻美無暇,不攜生機。漓星凝望著這片靜寂的空間,才忽然覺得命運的巨輪早在不知名的時空裏已經轉動了起來。
那是她無法觸摸的年華,也是她一生命運的起點。她不明白,那個時候的歲月該是有多完美,才能在此時還可以感覺到靈魂深處的悸動。
前塵往事盡忘,她已分辨不清今世是得了新生,還是命途不改,仍在輪回兩岸苦苦掙紮。
可求而不可得……
記憶可以沉睡,靈魂卻永在燃燒!
年華如詩如酒,淒涼孤寂同行。
是命嗎?
目光自遠處的神殿上收回來,漓星望向前方的墨衣男子,黛眉微蹙的沉默著。
“天元,一夕說上淵命途將至,這是怎麼回事?”
聽見這話,天元神色一重,沉吟了半響轉身朝漓星望來。
“你不必理會,她性子本就偏激,走到今天這步,心下自是怨恨頗多,說出一兩句話來刺激於你,倒也在情理之中。道域如今尚在塵封,還需你來解開封印。之後你便能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天元隨意地擺了擺手,拉著漓星朝落道穀而去。
“解開封印需要一些時日,便由羽音在這裏陪你。過幾日我準備去一趟虛空之門,三族如今對峙在那裏,想來不出一年,戰火必將蔓延而來。而凡界也定然會受戰火波及,此事卻萬萬不可,是以還需同他們叮囑一二……”
一年時間不過彈指一瞬,三族終是重新點燃了戰火。本是心中所願,可漓星心下卻頗不安寧,看著身前駕著祥雲的墨衣青年,她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起來。
如此悄然無痕的轉移話題,天元,你同上淵究竟隱瞞了什麼?
崇仙墟。
仙靈之力紊亂不堪,仙界空間更是震蕩莫名。彼時正在虛空之門布兵的仙帝驚駭之餘,立時駕著祥雲朝九重天宮方向而來。
祥雲落定在崇仙墟之前,仙帝怔怔地看著靠在土石旁的女子,眼底寂然到了極致。腳步緩緩向前,沉重而又疲憊。
不過半月時間,除了熟悉的眉眼,眼前之人竟然再難尋見昔日的容顏和神采。
麵上皺紋清晰可見,青絲盡成雪白,眼眉低垂,眸光暗淡無神。仿似轉瞬之間青春年華盡失,已至蒼老的暮年。仙帝沉默地看著她,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年華易逝,歡樂或苦痛卻永久留了下來!似是憶起那個在琴州向死亡靠近的青年,仙帝的眸光落在女子身上時多了不忍,嘴唇動了動,卻終究還是沉默著。
“師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天地不全需要他回歸虛無,自此落進永遠的黑暗裏?”
嘶啞低沉的聲音傳來,仙帝歎了一聲。單膝跪在她麵前,握住了她的手,神力沿著掌心鑽進了女子的元神。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為何還要這樣做?”
“我怎麼能甘心啊!”淚滴自眼角滑下,一夕的聲音越發淒涼,“我不恨他將我趕出琴州,不恨他的冷漠,甚至不恨他利用我。可我無法忍受他為了她,竟然連命都可以不要。”
“生命雖然寶貴,可有的情義卻是死生難忘。”仙帝抬眼,唇角笑容苦澀莫名,“一夕,神仙也好,妖魔也罷,但凡心中有了牽掛,誰又會在乎生死。即便是永生永世不得新生,也隻惟願那人安好,如此便已是莫大的福報了。”
“一夕,和我回天宮吧。”
仙帝握緊她的手,凝望著她的目光甚是安寧醇和。一眼一眼,既是期待又那般小心翼翼。
靠在石邊的一夕怔然了半響,終於在鼻息無聲的寂靜中睜開了眼:“煉化崇仙墟的本源,令仙界幾乎遭受覆滅之災。她惦念昔日情分,為我重塑本源,我卻不願欠她人情。可是天元終歸是太古神尊,他不會枉顧三界律法。打碎元神,卻留住了仙根,是他對我的懲罰。”
聲聲入耳,仙帝眼底的驚愕久久不散,唇角笑意已是了然無痕,怔怔地望著她,未有一言。
“天元……他還真是了解我。”一夕從石邊站起,身形有些踉蹌,目光落在三界彼端,聲音沉然,“不人不仙,不妖不魔,不入生死輪回,永遠帶著這幅模樣活下去。對於我這樣的人而言,這般懲罰果真是絕妙到了極致,不是嗎?”
仙帝慢慢起身,回轉頭:“我們左右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唯一能做的便是珍惜眼前,以求莫在日後悔恨。一夕,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
過去的每一天都在擺弄往後的歲月,思之不得,放之不下,真的可以就這樣過去嗎?
明明心中尚有不甘,隻是到了今日,她卻突然不想再理會了。縱使心中所念都得到了成全又如何,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她從來就不曾參與到他們的恩怨之中,兜兜轉轉,也隻是在別人的愛恨情仇裏做著孤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