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帝眉間緊皺,長歎了口氣,看著一身華服的女子消失在視線內,神情莫名。
玉盤山。
山腳下的涼亭中,身著墨色蟒袍的人影靠在亭邊,神態蕭索。在他身旁是一襲青衣的男子,手攏在懷裏,恭敬的候在一旁。
妖皇靜靜凝望著山間的浮雲,麵容枯槁,一頭花白的長發散落在肩,十足的蒼老之態。
天際流光劃過,妖皇回過神來,見一身絳紅長袍的女子緩緩而來,眉宇凜然,心下有些悵然。他一生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如今淪落到這般模樣,便是所謂的因果報應吧。
“不知妖皇陛下此來玉盤山所為何事?”青歌止步在亭外,語調冰寒的道。
“青歌,當年我因一己私心取走熙垣的本源,致使你們兩世分離,到如今更是落得這般結果,這件事,是我……”
青歌抬手打斷了妖皇的話:“妖皇陛下此來玉盤山,難道還是為了悔過的不成?”
“青歌,此事皆是由我而起,我的過錯,我不會推卸。”
“若非妖皇陛下今日落到這般田地,想來也不會這般坦然的承認過錯。”青歌瞧了瞧已至暮年的妖皇,別過了眼,“他終歸還是去了,便是現下萬般悔恨,他也回不來,此事我不想再提。”
見她神色悲寂,妖皇歎了口氣,費力地站起來,見夏冂過來攙扶,他擺了擺手,朝青歌而去的腳步有些踉蹌。
“青歌神君,本皇來玉盤山確有一事相求,還望你能夠應承下來。”
聽著妖皇以神君相稱,又看著妖皇滿臉老態,腳步蹣跚,青歌的語調不覺柔和了幾許:“妖皇有何所求?”
“還請青歌神君能夠入主妖皇宮,統禦妖族眾妖。”
“在下如今分屬散修一脈,既無心妖族之事,也無心三界是是非非。”青歌定定地看著妖皇,沉聲道,“妖皇昔日所作所為,青歌莫不敢忘,妖皇陛下當真以為我可以既往不咎?”
妖皇腳步踉蹌地朝前挪了兩步:“青歌神君,本皇知道,你來見我一麵已是難能可貴。本皇也自知不該再多有所求,可現下不僅本皇沒有選擇,便是妖族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妖族人才濟濟,玉盤山一眾散修如今也盡赴妖界,如此勢力,又怎會沒有選擇的餘地?”青歌冷笑了一聲,“妖皇也不必左顧而言他,你是何目的,大家心裏都清楚,妖皇死心便是,在下定然不會如你所願。”
關於漓星的身份,隻怕三界中人現下大都猜測到了,妖族雖是元氣大傷,可也不至覆滅之危,妖皇不過是來玉盤山押寶罷了。
聽青歌說得斬釘截鐵,妖皇長歎了口氣,朝天際蒼茫的雲腳看去,語調低了幾分:“青歌,你和他在紫勝殿生活了萬餘年,你難道不想回去看看?”
見青歌垂眼不答,妖皇又道:“除了海角穀,那裏也是你們的家,你應當回去看看。”
“我一生都在隱忍蟄伏,終了卻落得如此下場,如若可以,我寧願戰死在焚夙願,甚至,我可以死在少衍手裏……”妖皇咳了幾聲,繼續道,“青歌,我已時日無多,妖族用了數萬年才崛起,萬不能再受仙魔二界欺淩。可一旦妖族日後沒有古神坐鎮,那沒落便是時間問題。”
青歌麵色沉了下來,終歸是他釀成的苦果,幹她什麼事?妖族若有難,她自會出手相助,卻完全沒必要和妖皇扯上關係。
念及此處,青歌旋即冷冷道了一句:“我已說過不會入主妖皇宮,妖皇死心便是。”
“青歌!”
喚聲帶著淡淡的悲涼,轉身剛行幾步的青歌頓住腳步,皺了皺眉。
“他是熙垣,是少衍,可也是妖族太子。青歌,他為你做了他該做的,可是身為妖族太子,他卻還欠著妖族生靈。”
妖皇自袖袍中拿出一把折扇,他看了看,朝神情寂然的青歌遞去:“這本是少衍的東西,現在交給你。青歌,不論是熙垣還是紅葉,終歸都是妖族子民,我希望你能幫一幫妖族。若你不忍妖族蒼生受苦,三日後,還請你入主妖皇宮。”
青歌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浮生扇,良久,她才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了過來,視線未曾從折扇上移開分毫,悲寂的瞳仁裏是慘淡的蒼涼。
妖皇看著她的形容歎了口氣,抬手朝青歌行了一個全禮:“湯桀謝過!”
渾然不覺妖皇和夏冂是何時離開的,待她回神抬眼,整個山腳隻有絲絲清風拂過,草木樹葉招展,竟有種別樣的蕭索。
青歌垂眼,看著似有千般力道壓在心間的浮生扇,緩緩闔上眼。
少衍,如果你還在,今日……我們是不是已經回到了海角穀!
少衍,你知不知道,你走後,這個世界忽然小了許多!
少衍,如果是你,你會怎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