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麼落落灑脫的人,也接受不了那樣的打擊,將自己鎖在心下的角落裏,或許是她現在唯一想做的事。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青歌抬頭朝前看去,微微皺眉,淡淡道:“你們能一同進來,想必已是決定好了。但我仍是想問你們一句,你們當真如此選擇?”
“神君,想必您已經知曉司木當年對我族做下的慘事了。”虛彥拱手行了一禮,不僅口中尊稱換了,便連態度也變得更加恭敬。
青歌微微點頭,靜靜聽著。
“當年我族同妖獸拚死搏鬥,不過是見仙族大軍損失慘重,才會出手相幫。可當平定北荒妖獸之亂,司木為了得到天火鑒,竟然忘恩負義,將我族人不論老幼盡數屠殺。”虛顏越說越激動,“仙界中人斬妖除魔,自詡是執天道而行,可我天狐一族又有何錯?我們隱世北荒,敬奉天道,既沒有為禍凡界,也沒有同仙族為敵,他們憑何屠我全族,又憑何永遠高高在上?”
“仙妖自古以來便站在對立麵,多有爭鬥也在清理之中。妖皇陛下百年前挑起戰端,是為一己之私不假,可雖是不義之戰,仙族也不該將三十萬妖族生靈活生生屠殺。世人皆言妖靈殘暴邪魅,但我們至少活得光明磊落,唯仙族最善擺弄權謀,不擇手段。司木如是,一夕也一樣!”
“司木屠你全族,如今也已得到應有的懲罰。再者不管怎麼說,三族之戰終歸是由妖皇而起,無論是何結果,都該由他來承受。”
“神君,一夕屠殺三十萬生靈隻為提升修為,這何幹三族之戰?何況看著親友摯愛一個個死在身邊,隻餘自己活著,那種感覺比殺了自己還要痛苦!”
青歌一時無語,看著憤慨痛苦的虛彥,有些歎然。
深埋在心的苦痛,至死都難忘,又豈是歲月可以消弭的!
“妖族如今群情激奮,隻為同仙族討個公道,虛彥已經下定決心,不論神君是否允我插手此事,我都會離開玉盤山,和妖族子民共同進退。”
虛彥定定地凝視著青歌,眼底的猶豫忐忑漸漸變成了冷靜堅持。
青歌看了他片刻,見他神色堅毅,淡淡道:“你有你的堅持,我不會阻攔,漓星也一樣。”
“多謝神君。”
青歌擺了擺手,看向一旁花白胡子的老者:“瀾闕,你可是也已決定好了?”
憶起慘死在五重天的妖族大軍,瀾闕歎聲道:“神君,我雖不讚同再度挑起戰亂,但我終歸還是妖族一員。不論妖族複仇也好,還是要重現昔日榮光也好,我都想盡一份心力。”
“你既已做了決定,想來我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那便這樣吧。”聽瀾闕不是為了妖族複仇,青歌心下有些欣慰,卻見他嘴唇動了動,似是有些難言,“你若有話,隻管說便是。”
“神君,妖族已經元氣大傷,妖皇陛下也是命在旦夕,但您現在卻是妖族唯一的古神。若由您禦領妖族,妖族是否複仇暫且不說,至少可保妖靈一族免了沒落的境地。”
青歌搖頭道:“我雖也是妖族中人,但有些事我卻不願插手,此事沒有可能。”
青歌說得斬釘截鐵,瀾闕微微有些動容,但還是繼續道:“神君,現在您是入主妖皇宮的唯一人選,若我所料不差,妖皇的禦旨恐怕已經在來玉盤山的路上了。”
青歌垂眼,辭氣冷凝:“妖皇的禦旨,我便一定要接嗎!”
聲音清冷到了極致,想著青歌同妖皇的仇怨,瀾闕歎了口氣,正準備行禮退下去,卻因匆匆而來的人影而止住了身形。
“晨陽,何事如此慌張?”
晨陽行了個拱手禮,緩了緩不穩的心神:“神君,妖皇來了。”
場中陡然安靜了下來,瀾闕同虛彥對視了一眼,眼底皆是訝異。
他們是想到妖皇會選擇青歌承襲妖皇之位,可頂多也隻是一道禦旨下到玉盤山,卻沒想到妖皇如今會親臨。
有此一舉,不僅說明妖皇時日無多,更能看出,他會不惜代價的讓青歌入主妖皇宮。
青歌聽見這話,眼都未抬,淡淡道:“一身神力被廢,他這時來玉盤山,就不怕回不了妖界。”
“是夏冂伴著他來的。”晨陽蹙眉看向青歌,“神君,您可要見他?”
手執著賬目慢慢細看,青歌淡聲道:“不必了,他的來意不難猜測,但我卻不會如他所願,讓他回去吧。”
不容置喙的聲音傳來,晨陽微蹙的長眉舒緩了開來,朝青歌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一旁麵麵相覷的兩人輕歎了一聲,也隨即走出了大殿。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寂靜,青歌緩緩抬眼,遙望著殿外霧氣朦朧的世界,唇邊不自覺地逸出了一聲歎息。
她可以因為少衍不再同妖皇計較,但要她在此時出手相幫,她做不到。
隻是,這一切真的已經結束了?
還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