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未複,你終究還是承認了你是道祖的事實!“天元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略微蹙著眉眼,“上淵,你的造化本源盡失,立下界麵勢必困難,若有所需,你言明便是,我同你雖有恩怨糾葛,但你的教導之情我卻未忘,我不想欠你什麼。”
不知是因為這聲音太過深沉,還是因為這恩恩怨怨的千萬年,上淵還從未見過天元如此沉重的樣子,不覺怔了怔,勾唇笑道:“今日還能這般坐在這裏已是難能可貴,我已無所求了。”
“道祖是你,道君是你,瑤光也是你!上淵,你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天元神色微凝,定定地看著他,“道域開啟,你已沒有多少時間,便是這樣,你也不願意將你封印記憶命理的真正原因告訴我?”
“天元,你還記得當年太初隕落時,你心裏是什麼感受嗎?”上淵靜靜看向他,眸色淡然。
能有什麼感受?明明是想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卻反而害死了她,到最後,甚至連代她死去的機會都沒有……天元唇角浮起苦澀的笑容,生不如死,說得便是這樣吧。
“心力盡散,意誌全消,你就這樣度過了數萬年。而我,卻也終日過活在夢魘之中,不斷重複著當日的噩夢,看著她在我眼前……”手中杯盞陡然握緊,上淵淡然的麵色上劃過了一抹隱痛,“一點一點,一分一分的化為飛灰。”
暗淡的聲音蒼涼莫名,天元看著神色怔忪的上淵,袖袍中的手緩緩握緊。
一人過活在孤寂幽冷的無念殿,眼中不著世間萬物半分痕跡,永遠的高高在上。那時候他以為,上淵才是真正的神,因為隻有他可以做到沒有感情的活著。
可偏偏又是這樣的人,生出的濃烈情感,竟比九天烈焰還要灼熱滾燙。
“她明明就站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卻什麼也做不了,是命嗎?”上淵笑了笑,唇角僵硬,“如果這是永生永世的命,那我寧願她從來不曾遇見過我。”
“這便是你封印她記憶命理的理由?”天元眸色突轉冰寒,冷冷道,“上淵,你究竟是害怕她為了阻止你回歸虛無而隕命,還是害怕她在那記憶命理裏麵知道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上淵輕輕落眼,看著布滿褶皺的手掌,漆黑的眼眸泛出空寂的悲涼來,卻顧自沉默。
“我不喜心中存疑,也不願她糊塗的活著。”看著上淵不吭聲的樣子,天元眼中冷到了極致,“你不說也罷,道域既已開啟,想必玄吾也醒過來了,你的封印再強,終究擋不了兩大本源的吞噬。”
上淵神色微震,看著起身欲走的天元,冷聲道:“天元,不要多事!”
“你未從我手中拿走記憶,是你以為我的心思全在太初身上,所以會將這些秘密永遠封藏起來,可是上淵,你卻是看錯我了。”天元嗤笑了一聲,轉身朝櫻花林外走去,“我將事實講於她聽,她未曾相信,不過是因為你罷了。上淵,你好自為之。”
“天元!”
凜冽沉然的聲音,天元頓住腳步,視線落在那張毫無血色的麵容上,眸光卻在看見那雙深沉透徹的眼眸時,不自覺地凝結了起來,聽著上淵一字一句,語調淒冷決絕。
“天元,走到這一步實屬無可奈何,但如果你還記得太初隕落時你是什麼感覺,就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埋在心裏,也永遠不要解開記憶命理中的封印。糊塗是難得的幸事,我這一生就要結束了,這一世,隻能讓她這樣活著!”
一聲一聲,由耳入心。
天元神色冷凝,定定地看了他半響,嘴唇動了動,終是未發一言,轉身駕著祥雲朝玉盤山而去。
兩道隱隱相抗的神壓消失,小院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清風拂過,花海飄香,人影揚展起來的發尾,在靜謐的生息中,是觸目驚心的雪白之色。
長發的主人就那樣坐在那裏,唇角輕抿,眉宇冷寂,雍華絕世。
他看著墨色身影漸行漸遠,看著無盡虛空上的遠古殿堂,看著曙光自天際覆蓋而來,也看著自己一點一點地落入無盡黑暗之中。
晨曦帶著最為溫暖的色澤灑滿天地,而他這一生孤寂的歲月,便就要隨著點點晨光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