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麵字跡蒼勁有力,醒目的四行詩句,是當年在碧柳湖讀過的句子,熟悉莫名。
芳心苦,難回顧。
一生總為癡情苦。
隻此兩句,淚滴已自泛紅的眼眶中落下,炙熱滾燙。
悔不及,情難負。
一點靈犀心頭入。
在這四行詩句之後,是最後墨出的十二個字。不知那人在寫下的時候是懷著什麼樣的情緒,短短幾字仿似承載了數萬載歲月,透著點點悲涼,點點歡喜,點點孤寂,點點眷戀。
淚水自眼角落下,滴在手中的折扇上,扇骨上的溫熱消散,變得刺骨至極。青歌緩緩闔上眼,折扇死死攏在懷中。
飄零去,少團欒,久別離,不得安。
他們這一生,愛恨盡數,竟都在這十二字裏麵兜兜轉轉。
骨血冰涼,心竅枯萎。想起昔日營帳中的那一幕,青歌忽然覺得魂魄似被悔恨生生抽離一般,四肢百骸裏是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
少衍,那一日,你對著心念數萬年的紅葉,最想說得不是當年的真相,而是熙垣已經回來了,對不對?
你是熙垣,我是紅葉。
不是少衍,不是青歌,生死輪回作了虛無,也隻是那兩個在海角穀相依為命的人而已。
我已等了五萬年,你還要讓我等多久!
妖皇看著女子懷中的浮生扇,終於明白了一切,然而本該生出憤恨之意的眼眸,此時卻歎然一片。
“青歌……”漓星單膝跪在青歌身邊,隻落下了兩字,便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火紅的衣袍,悲寂的眉眼,一日之前那個張揚倨傲的青歌上君似在一息之間陡然消失。
漓星垂眼,眼底悲涼莫名。糾纏兩世,得到,便也開始失去!
有些運,也許真的早已在命盤上寫好!
青歌緩緩抬眼,眼底黯然沉寂,抓著折扇的手突然微不可見地顫抖起來,聲音淒涼不堪。
“漓星,他回來過!”
“漓星,我那時沒能認出來他!”
“漓星,他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我知道!”抓住那雙冰涼至極的手,漓星輕吐了口濁氣,“青歌,為了他,好好活下去!”
歎息聲裏掩不住那一絲自責,自那日青歌從四重天回去之後,漓星便知道少衍已經拿回了熙垣的記憶命理。他在仙界苦心布局十載,不是為三族落個兩敗俱傷之局,而是為妖皇。或者說,是在討債。
那時候她想,少衍故意說謊,恐是害怕青歌打亂了他的部署,所以她便未同青歌講明白。
可如今……
如果那日她能將這些講與青歌聽,他們二人未必便會走到這一步。至少,他們也還可以相偎幾日,怎麼也不會落得這般境地。
“你說得對!”青歌緩緩抬眼,眼底一片血紅,深沉到了極致,“既然活了下來,便不該再白白活著!”
冰冷至極的語調由耳入心,滲得人發寒。漓星還未回過神來,身邊的紅衣女子已經氣勢洶洶的朝虛空掠去。
漓星抬眼看著虛空之上的墨色光團,隻歎了口氣,終是沒有追上去阻止青歌。
昔年故人,今日已是人鬼殊途!也許,她當年就未曾看透那個女子,甚至從來不曾相交過她。
見青歌走來,仙帝微微一歎,身形閃過,擋在了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