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調清淺平淡,語意卻莫名低沉,仙帝聽在耳中,胸中一時五味雜陳,空蕩的大殿中也隻餘他唇邊低落的歎息聲。
壓下心底的感懷,仙帝轉過眼,端起杯盞並未飲下:“前些時日淨虛仙君受了重傷,你今日回仙界是準備長留還是隻是探望?”
“我便是從師尊那裏過來的,他老人家的傷已無大礙。”
一夕抿了抿嘴角,避過了仙帝的話題,笑道:“師兄,雖說道君名義上是站在仙魔二族一方,但你我也都知道,隻要二族不滅,道君也不會幹涉三族大戰。更何況,妖族如今還能在四重天虎視眈眈,隻怕也是仗著無聲林的那位,若是戰端再開,仙界也不能始終處於被動地位,師兄還應早作打算才是。”
“伯顏古神在時,仙界尚且節節敗退,如今古神失蹤,仙界更是毫無招架之力。若非如此,我同長離也不會前去琴州求助於道君了。”
“當年原本想著滅神劍能掌於師兄手中,但沒想到重華便是滅神劍的主人,倒是便宜了妖皇。”一夕斂眉道,“不過事在人為,師兄卻也不至於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獨木難支,如若師兄能使些手段,未必不能將那心懷鬼胎之人聯合起來。”
想起司木真王,仙帝又是一陣頭疼,卻也明白一夕話中的意思。
即便道君身為天地開創之主,但隻要三界不毀滅,他便不會理會三族之戰,更別說是誰做三界之主了。
能讓仙魔二界轉危為安的,唯有兩族子民。
“你這可是變著法把師兄繞進去了。”仙帝苦笑了一聲,“仙魔二族如今固守五重天,隻怕也守不了多久,你方才說的方法我會考慮,大不了過些時日,把幽若接到天宮來便是。”
一夕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閑談一會便離開了。仙帝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雲霄殿外,揉著眉頭,眼角劃過了一抹黯然。
已經幾千年了,她從來都知曉他在想些什麼,可也因為知曉,她對他,永遠都隻是回避。
一夕,你明明也像我一般苦苦等待過,怎麼會不知道‘舍不得’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東海琴州。
形似麒麟的生物慵懶地躺在太合宮門口,打著哈欠,用爪子拍拍大嘴,十分愜意。但遠遠地看見一夕的身影出現在空中,便連忙爬起身來朝著後殿跑去,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簡單雅致的竹屋外,垂眼端坐在櫻花樹下的人感覺到炙熱的氣息靠近,微微抬眼,見炎火蹲坐在他不遠處,道:“怎麼了?”
“一夕回來了。”炎火拍了拍爪子,語調顯得有些急切。
“你何時喜歡理會這些事了?”上淵淡淡道了一句,自顧自的給擺放在麵前石台上的古琴做保養。
“星辰圖還在她元神裏啊。”炎火不悅地擺擺腦袋,靠近了上淵幾分,“如果現在不將星辰圖取出來,以她的心思,要是日後仗著星辰圖惹出禍事怎麼辦?”
“星辰圖已經和她的元神合二為一,若是強行取出,她也會身隕。況且她也並不知曉那是星辰圖,你倒是多慮了。”
“就算你想阻止她成神,可也不該看著她本源衍生出來的法寶落在她人手上吧。”炎火聳拉著腦袋,聲音低了下去,“何況你還沒能阻止人家成神。”
落在琴弦上的手明顯一顫,良久後才繼續擦拭起來,但卻未發一言。
“你的時間不多了,若再不將這些事處理好,指不定日後亂成什麼樣。”
炎火抬起頭悄悄地瞅了上淵一眼,見他神色如常,方繼續道:“重華把星辰圖交予了一夕,留在我這裏的記憶命理也被他奪了去。如果他再解開你下的封印,那這麼些年,你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重華能將星辰圖交予一夕,不過是算準了我不會強行取走星辰圖,況且沒有星辰圖才能衍生出純潔的星辰本源。他在下界籌謀這麼久,也是為了心中所執,上次他在琴州未能如願,想來日後還會使些手段,可縱使他還想改變什麼,到頭來也隻是枉花心思罷了。”
炎火拍了拍腦袋,有些懊惱道:“也怪我當時沒能守住她的記憶命理,否則你這時也不會多一件煩心事了。”
將手中幹淨的素綾疊好放在一旁,上淵怕了拍他的身子,淺笑道:“你也莫要擔心,這些事我自有分寸。隻是九幽現在還不能亂,你還是先回去照應著吧。”
上淵一番話說下來,炎火搖了搖腦袋,嘟囔了一句‘回來,也回不去了’,便轉身飛走了。
短暫的安靜之後,幽幽的琴聲便傳了出來,卻也不過片刻,一夕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竹屋外。
她看著端坐在樹下悠然撫琴的上淵,一身的冷漠倨傲緩緩消散,腳步頓在原地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