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衣飾色澤不同,她竟挑不出半點不一樣的地方來。
一夕斂眉看著越來越近的絳紫身影,神情微微一頓,眼底生出了幾分微不可見的驚訝來。一身滄桑古樸的氣韻和身懷她看不透的修為,這……當真還是百年前的漓星?
見漓星沉默不語,一夕拂了拂衣擺,嘴角牽起了一抹微笑:“漓星,你是何時自洪崖境出來的?”
“便在今日,”漓星站起身牽過她的手,眼中勾起了幾分暖意,溫聲道,“一夕,這百年你過得可好?”
一夕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抽開了手,走到上淵身邊,眉眼溫柔地看著他:“勞你憂心了,這百年我過得很好。”
清淡的語調和那細微的舉動,漓星呆呆地垂下眼,看著空落落的手掌,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有空過來?可是殿中有事?”上淵聲音清淡柔和,全然沒有麵對漓星時的冷冽沉然。
一夕瞧了漓星一眼,眼底劃過微不可見的異光:“有許多散修前來琴州拜見,希望你能出手護下仙魔二界。我也不知你的意願,便先將他們安置了下來。隻是……這些時日,來得散修越發多了起來,我已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上淵朝她安撫地笑了笑,似是很滿意一夕的安排,聲音纏綿輕柔:“無妨,既是眾人所請,過些時日應了他們便是。”
漓星看著這一幕,覺得尤為刺眼,麵色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瞧著她的樣子,上淵笑了笑,站起身把手中的羽音遞到漓星麵前,“三界大亂因你而起,你既已出了洪崖之境,有些事尚需你來做才成。”
“道君乃太古至尊,難不成我這小妖還能幫到你什麼?”漓星接過羽音,眉眼冷漠地看著上淵,語調裏是掩不住的嘲諷之意。
“也不是什麼大事。漓星妖君獨修仙妖二界之力,又身懷異寶,本君想把你留在琴州,屆時也可彌補你昔日的過失。”
一夕聞言麵色微變,望向漓星的眼底閃過一抹厲光,掩在袖袍中的手悄然握緊了起來。
“把我留在琴州?為何?”漓星突然一愣,眼底劃過一抹愕然:“昔日之錯緣由在我,我該受的都受,即便你身為道君,也沒有權力限製我的自由。”
“漓星妖君,三界人間的動亂因你而起,讓你用本源彌補昔日過錯,又怎是本君強人所難?”
“什麼意思?”漓星兀然抬頭,神情驚訝。
“你以為三界大亂便是天地最為難堪的局麵?三寶已失,縱使本君重煉功德豐碑,但沒有神尊的本源之力加持,三族中人的記憶命理也回不來。億萬生靈沒有記憶命理,天道被擾,你可曾想過後果?”
不知是察覺到上淵淡然語調裏藏不住的冷冽,還是因為聽出了他話裏的深意,一夕握緊的手緩緩鬆了開來。
“天地眾生不可沒有記憶命理,是以本君重鑄功德豐碑尚需三族本源之力,而這三界唯有一人可幫到我。”
“天道之下,你已淪為凡人,卻不想又得了修為。”上淵抬眼,看著神情呆愣的漓星,語調悠然的繼續道:“漓星妖君,怪隻怪你的妖丹為魔界至寶奈何珠,一人獨修了仙妖魔三界本源。”
漓星垂在腰間的手猛然握緊,眼底莫測一片,嘴唇微微抿住,勾勒出細小的弧度。
奈何珠?難怪昔日在極北之地炎火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難怪這些年來靈力無法積攢,原來竟是這般原因。想起那個在雲落穀中撫琴奏曲的白衣青年,漓星眼底染上了幾分安然之意……以自身本源使眾生重獲記憶命理,然後回歸虛無……
瑤光,你走了之後,這是不是我最好的選擇?
“想來此中後果不用本君多說,漓星妖君,你可是不願?”見漓星望向自己的目光實在太過怪異,上淵眼底劃過一抹不耐之色。
“道君,你到底……想如何?”漓星斂神看著上淵,神情卻突然定了下來。
“不是本君想如何,而是……你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上淵笑了笑,聲音淡淡,眼底純黑一片,透著讓人看不清的意味。
說完這句話,上淵轉身朝太合宮走去。身後的一夕看了看漓星,嘴唇輕動間似是想要對她說些什麼,但終是未曾吐露隻言片語,跟著上淵朝外走了去,隻是麵上的淡淡微笑漸漸變成了狡黠的笑容。
“你什麼意思?”見白色身影即將消失,漓星緊握雙手,忍不住質問道。
“不論你是自願獻出本源助本君重煉功德豐碑,還是本君強行取走你的本源,你都會煙消雲散,這也算是全了你們的永生之諾,不是嗎?”
清冷的聲音自小徑傳來,回轉之間襲上了幾分冷意,漓星咬唇站在原地,眼眶陡然變得泛紅了起來。
怔怔地看著緩緩遠去的白色身影,漓星抱著羽音的手微不可見地顫抖了起來,似乎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地,溫熱的淚滴落在火紅的櫻花上,散開冰涼荒蕪的溫度。
無論如何選擇,她都再也見不到瑤光。
漓星從來不曾想過,出了洪崖之境便入了死地,而逼她入死境之人,竟會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