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緩緩消散,但上淵已朝著她走來,明明是虛無的半空,卻響起了沉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牽動了所有人的心神。
他站定在一夕不遠處,漆黑如墨的長發微微飄起,眼落在她的身上,目光靜謐柔和,似是帶著淡淡的溫柔。
“本君自不是他。”上淵唇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容,“一夕,本君欠你一個人情,隻要你想,本君可滿足你的任何願望。”
如此綿言細語,就好似俯瞰世間的神祇眼底隻餘你一人,退卻了所有的高貴與威嚴,隻為你低了頭一般。
這樣的畫麵,靜謐而又美好。
一夕怔怔地看著那抹觸手可及的白色身影,那張麵容是她無數個晝夜想要觸及的容顏,素白的手緩緩伸出,無知無覺間已將上淵的手握住,似是鼓足了勇氣,頭昂了起來。
“一夕別無所求,隻願生生世世伴在道君身邊!”
這句話是她一直想要對那人說的,可現如今,望著同樣的麵孔,但已完全不同的那人,她深埋在心底數千年的心意仍是迫切的想要他知道。
盡管……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我已經失去了一次擁有你的機會,無論如何,我決不會再失去一次!
南予仙帝的麵色一時間變得極為難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緩緩凝住。時至今日,你所做一切還是因為他,一夕,你可曾在目光遊離時,瞧見過你身後的那個人……
漫長的死寂,待一夕都已緩緩放下他的手,眼底盛滿了絕望的時候,一陣清越的笑聲卻在天際回響了起來。
“此乃本君之福,有何不可。”
悠揚的聲音傳來,青歌的麵色一瞬間變得憤怒無比,這人憑什麼頂著瑤光的麵容,和她人郎情妾意?
還來不及反應,那人單手一揮,恢弘的紫光朝下方湧去,琴州瞬間被一層紫光籠罩,而其間的一山一物也盡皆隱藏在了紫光之中。
“自即日起,東海琴州乃本君居所。三月之後,本君會在此處重煉功德豐碑,三界生靈,皆可來此觀摩。”
見得道君轉身欲走,伯顏古神急忙走上前去,拱手行了一個全禮:“道君,妖皇掀起戰亂,引得三界眾生遭劫,如今妖界大軍更是直逼九重天宮,卻不知此事該做如何處理?”
“天道有常,無往不複,天地眾生自當順道而為,卻不必費煞思量。”上淵轉過身,嘴角淡淡的笑容顯得特別蒼涼,“三界眾生有此一劫,非是人力所致,天意如此,眾生莫可強求。”
一旁微垂頭,神情有些擔憂的妖皇聽了這話,麵上明顯一喜。天地乃是道君所立,他一直擔心上淵道君會以挑起戰亂一事,責罰於他,可此刻聽道君話裏的意思,顯然不曾在意此次戰事。
“戰亂將近百年,三族生靈已死傷無數,若是戰亂不止,隻怕……”伯顏古神一雙眼望著上淵,眼底滿是不理解,“再者仙界能有如今的景象,乃是師尊昔日費盡心思而為,道君當真不管不顧?”
“無論是誰,都不可逆道而行。”上淵目光掃過東海上的三族生靈,語調變得冷冽了起來,“本君不會插手三族之事,但三族生靈乃是應天而生,爾等心下當有分寸才是。”
聲停,上淵攜著一夕消失在了半空,紫白相間的光芒伴著亙古蒼茫的氣息緩緩消散。
世人皆言上淵道君心懷蒼生,可他這句話擺明了是對三族戰事不管不顧,與妖族戰了百年,時至今日,仙魔二族已無實力應對妖界,若是道君對戰事不加以製止,隻怕仙魔二界難免落入覆滅一途。
念及此,仙帝、魔尊、伯顏古神及東海上的仙魔大軍皆是麵露苦色,唯有妖皇的瞳仁裏是掩不住的喜色。
青歌懸浮在半空,站在她身後的玉曲妖君以及小離皆是神色沉重。半響後,她才抬眼朝著西昆侖方向望去,隻那一雙眸子盛滿了天意弄人之意。
有些事終是不可強求,如今道君重新降臨三界,雖不願插手三族戰事,但妖皇未必便沒有顧忌。仙帝同魔尊對視了一眼,皆是沉重地歎了口氣,朝著琴州行了一禮,便領著人馬退出了東海。
伯顏古神的目光自昆侖山方向掃過,最後落在了琴州方向,微微搖了搖頭,也隨著仙魔大軍回了仙界。
隻有妖皇站在半空,蹙眉沉思了許久,才朝著琴州鄭重地行了一禮,領著妖界大軍回了四重天的妖軍大營。
這幾位三界強者麵上的變化,一絲不落地入了那些滯留東海的散修眼中,眾人皆是麵麵相覷,眼底是掩不住的困惑和驚異。
太古道君,上淵。
直到此時,眾人才相信,自隕神大劫後,消失在天地生靈眼前的太古至尊,終於重新降臨。
兩日後,西昆侖洪崖境。
“漓星,上淵道君回來了。”重華看著緩緩朝他走來的漓星,如是道。
此時,距離百年賦靈之期,尚有半年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