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常,世間因果之事本就不會如此簡單。再者我既已放下,道友又有什麼放不下的?”
“如若三界中人皆似道友這般,將世事看得如此透徹,那麼這片天地也許會美麗很多。”
瑤光笑了笑,但也未曾出言回應,場麵一時沉寂了下來。
半響後,瑤光蹙眉望向他:“瑤光有一惑,不知道友可否解答?”
“道友請問,少衍若是知曉,自當知無不言。”
“道友心思玲瓏,想必已然知曉妖皇的心思了。”
“道友既已知曉答案,又何必再來問我。”少衍苦笑道,“那些年妖族積弱,飽受其他幾界欺辱。他曲意逢迎,結惡仙魔,倒也情有可原。可這些年來,妖族已有自保之力,卻不知他為何會這般?”
瑤光搖頭道:“眾生修道,卻依舊放不下心中執著的生死、愛恨、欲望,到頭來,也不過是枉花心思而已。”
少衍打趣道:“那不知道友修道數千年,而今可還有執著?”
“道友便不心懷執著?”
見瑤光反問自己,少衍瀟灑地打開扇子,笑道:“我性子淡泊灑脫,若說有執著,那便是希望我妖族繁榮,能與三界眾生和平共處。”
瑤光沒有想到他還有這般心思,羽眉不覺舒緩了開來,莞爾道:“此次多虧道友相助,道友也說我們有緣,如此,道友喚我‘瑤光’便可。”
“這……”少衍微微一愣,忙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們就不必以‘道友’互稱了,這一聲‘道友’倒顯得有些生分。”
經過方才的一番交談,少衍心中的鬱悶一掃而光,話也隨之多了起來,舉止也不似先前那般生疏。
少衍眯眼細細打量著瑤光,想起剛剛那位風風火火的仙君,說出的那個一夕以及她的所作所為。少衍盯著瑤光的目光慢慢變得好奇了起來,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
“你既是天問閣的弟子,為何稱方才那三位仙君‘師叔’?”
“你有所不知,天問閣與風雨穀、莫閑宗一直交好,是以三派弟子卻好似一家。而我師父與嵐風、嵐雨、淨虛三位師叔乃是同輩,況且昔日他們三人也曾悉心教導於我,所以我稱他們師叔也是在情理之中。”
“原來如此。”少衍一眼瑤光,複又問道,“那個一夕,和你是什麼關係?”
“恐怕這才是你坐立不安的原因吧。”
聽見瑤光語氣不善,瑤光不由得大為尷尬。張開嘴想要說幾句調節氣氛的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好朝他尷尬笑了笑。
瑤光搖了搖頭,無奈道:“一夕乃是淨虛師叔的弟子,亦可算做我的師妹。”
他的回答似是沒讓少衍滿意,心下嘀咕道:“聽那嵐風仙君的說辭,隻怕你那師妹未曾把你當師兄才是。”
可思緒遊離間,少衍才發現他也如瑤光一般。
雖說他曾相救於她,也因救她致使自身修為倒退,從此再無寸進,可他卻從未怪過她。畢竟不論是何人遇到危險,他若是遇上了定會搭救,更何況她還是妖族為數不多的一位女妖君。
隻是她美其名曰報恩,實則卻是以報恩的名義安靜的跟在他身邊。數萬年的時光,他始終隻是將她當做親人,可她……
想到他自己的處境,少衍倒也釋然了。
見少衍眉頭微皺,不再繼續言語,瑤光也沉默了下來。
低下頭看著懷裏的漓星,蒼白的麵孔映入眼簾,他的心底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疼痛感。
他從來沒有想到,那株靈胥仙草會與他牽連至今。他更沒有想到,化為人形的漓星會是這樣的性子,柔弱又驕橫,善良又倔強。
他清楚自己在遇到漓星之後的變化。他性格孤僻,除了師兄南予,並無甚可以交心的人。可與漓星相處,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愉悅,隨意又安寧。
他們相識數千年,如今的漓星一如在雲落穀時一般,帶給他的還是源自靈魂的熟悉感。甚至……有一種寧願放棄一切,也要她安樂無憂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好似他早已伴在她的身邊,比天地更長久,比時間更古老。可是,他們不過相識數千年,並無什麼其他牽連,又怎會生出那般情緒?
他怎麼也想不到,數千年的生命裏,他無法釋懷之事也會因為某人而散。遇上漓星之後才突然覺得,也許入世尋求化解心中魔障之法,並非是非做不可的事。
漓星,上天問山滯留數千年,出東海化解心中魔障,這些……是否都是為了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