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抱著一路走,漸漸的他的呼吸不太順暢了,她好想說不如放她下來,他先休息一下。
大概是深夜又是深山的緣故,四周圍沒什麼人聲,他的腳步聲一頓一頓的,在夜間顯得十分清晰。
她靜靜的聽著,心裏隻覺得踏實。
“這邊挺遠了,他們應該不會找過來,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再走。”
好。
她靠在大樹上,靜靜的聽著他在周圍找樹枝的聲音,不久,待身邊燃起火堆,他重新回到她身邊,這下,溫軟之餘又更踏實了。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邊上,她好窩進他的懷裏。
他身上一僵,隨即輕柔的扶著她,讓她更舒適的枕在他的腳上“你先睡一覺,咱們明天再繼續上路。”
好。
在心底應了一聲,她安穩的睡著了。她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他都靜靜的看著她,伸手輕輕的撫摸她坑坑窪窪全是疤痕的臉;也不知道他的眼神總是跟隨著她,那眼神總帶著淡淡的悲傷;他不知道在她越來越依賴他,並一次次接近他那一刻,他心底一瞬間的喜悅總會被更深的悲涼淹沒。
就這樣,他們開始一段漫長的路程。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帶著自己就這麼上路,他不說去哪,也不說還有多遠,也不說他們的將來。
他們的路程艱辛,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帶著她一個半廢的人,三不五時就會遇到什麼情況。就算她已經能走路,他還是堅持要用早前從一間空屋推出來的小車推著她走。
一路上,好多人都會對他們指指點點,有些好心人會給他們銀子。也有些惡心腸的,不給就算了,還會抓著他暴打一頓,就是有那麼一個叫呂久的人,說“我呂久呂大爺就是看不慣你們這些乞丐出來招搖撞騙,我今天不但要打,還要往死裏打。”
她跌跌撞撞的爬下小推車,慢慢摸索著向那邊一團混亂的地方去,突然有人推開她,大喊一聲“滾開點醜婆子,別汙了大爺我的眼。”
四周圍一陣指指點點的聲音,但就是沒一個能出來說話的人。
最後,那些人終於走了,他過了好久才來到她身邊,氣息有些不穩的說“剛才有些好心人的大爺和姑娘給了咱們些銀子,咱們一會兒去買些幹糧,再給你買塊毯子,最近天有些涼了,可別凍壞了。”
她搖頭,她不走。她不要毯子,她也不想再往前走了,他一定受傷了,他也要給自己買藥啊,反正是乞丐,到哪裏還不是乞丐,那他們為什麼要千辛萬苦的往哪裏去,這並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聽話,我們要去的地方不遠了,我們一定要到那裏,一定要到。”
他的聲音那麼堅定,就像那時他護著她,說“不能把她扔了”一樣。
她拗不過他,終於兩個人還是慢慢的上路了。他還是走在前麵,一步一步的拉著小推車。她縮成一團,手緊緊的抓著身上的襖衣和毯子,她不能哭,如果她哭了,那他一定會難過。
連城呂家莊呂久,這個名字她記下了,總有一天,她要叫那個人跪在他麵前,狠狠的磕一百個響頭!
算算日子,他們走了大半年。這大半年的時間多麼難熬,隻有他和她知道。從初夏到立冬,從炎熱的日頭到冰寒的飄雪,他們從一個地方,經過無數的地方,終於,到了他一直要去的那個,怎麼都不告訴她去的原因的地方。
這座城裏很熱鬧,很多人的相談聲,很響亮的叫賣聲,各種食物的香氣一齊撲鼻而來,叫她不免偷偷的咽了咽口水。
漸漸的,叫賣聲越來越少,食物的香氣也漸漸聞不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熟悉的舊木香,她知道,他一定是又找到了哪出破房子了。
“到了。”他說。
她坐了一會兒,卻沒等到他像平常一樣,把她扶下小推車,一邊告訴她周圍有什麼,一邊把她帶到一邊,告訴她坐著等一會兒就好。
心裏升起濃重的不安,她最快的動作卻也還是緩慢的爬下小推車,跌跌撞撞的四處摸索。直到踢到了地上的一攤什麼,她蹲下什麼,胡亂的摸上去。
是他,他倒下了,他還有呼吸,他還沒死。她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她站起來,在四周圍好一陣摸索後,她拖著昏迷不醒的他進了舊屋,並把自己身上的襖衣和那條毛毯一齊蓋在他身上。
他不醒,他還是沒醒。
現在的她無人能求,她不知道現在他們在哪,她隻知道,一定不會有人願意出手幫助她。
無數次覺得自己是個廢人,這一次,她終於痛哭出聲,如果他真的死了,那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