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我要先去一趟上海。”
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眼睛掃過後視鏡,抿了抿唇。戚淺音見他沒話要說了,便開門下車,徑直走入樓中。許宸歪著頭,遠遠看著電梯門關上後不慌不忙地下車,向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走去。
轎車的大燈亮了一下,車輪偏轉的方向預示車主的意圖,但卻隨即熄滅,穩穩停下。許宸敲了敲後座的窗戶,車窗緩緩降下,路燈的光便趁機擠了進去在裏麵人的襯衫領口處投下一縷光亮,暗淡了那人的麵容。
“她要回北京了。”
“知道了。”
那人說著就要升起車窗,許宸卻攔下,繼續問道:“你為什麼來找她?”
“與你無關,開車。”
許宸及時讓開,才沒有被車刮倒。他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看著轎車融入黃色車海之中,小聲低喃:“跟了幾個月,你們可真奇怪......”
顯然,他們都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戚淺音的公寓在五層,那個視角剛好可以穿過路邊大樹茂密的枝葉將一切收入眼底。酒杯停在她唇邊,傾斜的角度讓紅酒滑過緊抿的雙唇從嘴角流下,滴落在純白地毯之上。她一驚,連忙立杯,呆望著那塊暗紅。
所有思緒轟然炸開,她垂下手,杯中剩餘的酒液灑了一地。太聰明,總是平添煩惱。酒杯不受控地脫手,砸向角落,她閉上眼感受碎裂的餘聲,心亂如麻。
這究竟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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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
她撐著傘靜立在墓碑前,雨聲瀝瀝,水珠在她腳邊迸裂,無聲而又真實。她沒有話想說,或者說不知從何說起。她想起那年除夕夜,葉逸然說希望她能在所有其它選擇中毫不猶豫地選擇幸福。
她照做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當年戚言的野心母親也定是知道,她選擇了自欺欺人的幸福,卻賠上了自己的命。血淋淋的教訓,叫她如何不寒心?
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平穩從容,不急不躁。她身子一震,帶了些許希翼轉頭看去,卻在那把黑傘下看到江檸的麵孔。
不需言語,隻要一眼,她就能知道,當年那個總是莽撞情緒化的他已經完美蛻變。可是,他的改變帶來的驚喜不足矣蓋過失望。
“怎麼是你?”
他不答反問:“你以為是安離楠?”
又是這個名字,從她耳邊消失一年之久後又重新闖入她的生活,每個熟識她的都要提起一遍,真是個無解的規律。
“不,我以為是葉逸然。”她轉回頭,垂眸看著墓碑上所刻的名字,“這裏,隻有我和他知道。”
江檸輕歎一聲:“我們在一起的那四年中,你每次來上海都會來此地,其實如果我少一些尊重你隱私的念頭,早就可以找到。真正想要了解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沒有什麼是秘密。今天是你母親的忌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走吧。”她彎腰放下花,轉過身與他相對而站。
他疑惑地挑眉,她微微一笑:“你說過,我若來上海,你帶我再去吃小吃。”
他目光純粹,不含任何欲念,輕輕頷首。
時隔多年,那些曾經戚淺音愛吃的小吃如今已少了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店老板說得沒錯,也許心境真的會與味蕾相關。
江檸點了滿滿一桌子,自己卻不吃隻看著她,好像這樣就能飽了一樣。他不喜歡沉悶的氣氛,她慢條斯理地吃東西時,他就興致勃勃地講述這一年多在上海的生活。
為了博她一笑,還對著身側的玻璃窗整了整額前的劉海,說:“我魅力不減當年,仍然可以迷倒萬千女性。”
她眼角挑起,看了他一眼:“看來我不是萬千女性之一啊。”
他做喪氣狀:“這正是讓我深感挫敗的原因。”
她微微揚唇,手一抖勺中的餛飩墜入湯中,湯汁濺到她胸前和臉上。她伸手去夠紙巾,帶著自嘲的精神說了句:“越來越笨了。”
江檸笑而不語,按住她的手,先她一步探身過來,紙巾輕觸她的臉頰。
他問:“淺音,如果當年我不犯傻,現在我們還會不會在一起?”
“不會。”即便他不說分手,她也遲早會說。
他似是早就料到她的答案,並沒有在意,橫跨桌麵握住了她的手:“現在一切回歸原點,我能得到一個機會留在你身邊照顧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