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怕黑的人在什麼時候會無畏黑暗?
答案其實很簡單,就在知道那個一直陪伴自己度過漫長黑夜的人即將離開的時刻。其實,那不是無畏,而是絕望和麻木。
隻是可惜,戚淺音是在這個時刻來臨的時候才真切感受到的。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偌大的別墅被夜色覆蓋,月光照入室內,依稀可見桌上兩杯熱茶表麵蜿蜒上升的熱氣,最後消失在空中,再無交集。
院門自動打開,一輛黑色跑車緩緩駛入,停在了車庫之中。過了一會兒,平穩的腳步聲響起,最終停在大門口。世界在此刻突然安靜下來,一道門之隔,他們都需要做一個決定。
某個時刻,門“哢嗒”一聲被推開,一個頎長消瘦的身影走了進來,他穿著黑色襯衫長褲,整個人融進夜色中。
他沒有開燈,走到沙發側麵,靠到旁邊的矮櫃上,清冷的聲音響起:“你何必這麼心急呢?”
戚淺音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明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你知道嗎?我本來打算將當年屬於你母親的一切都還給你,作為我們的新婚禮物。你......真的就連一天都等不了嗎?”
他突然低笑了兩聲:“小音,你處心積慮讓我愛上你,我做到了。可我,用盡手段、傾我所有也無法換來你一點點的心動。我一直想問你,讓你愛上我,會要多久,可我不敢。我以為隻要我裝作不知情,就能留你在身邊久一點......再久一點......因為我還相信那四個字,日久生情。”
戚淺音垂著雙眸眉心緊蹙,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他從公文包裏拿出兩份文件,彎腰擺在茶幾上,語氣淡而平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將我的一切雙手奉上,又何必騙我說,你愛我?”
“離婚後,我名下所有財產歸你所有。很抱歉,我隻擁有安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無法將安氏全部交給你。”他說著,突然短促地笑了幾聲,“是我多慮了,有你在,安氏早晚都是你的。”
他轉身,將半開的窗戶關上,說:“夜間會起風,別著涼了。一個人若是害怕,就早些找一個愛你並且你愛的人結婚吧。我,該退場了。”
戚淺音不敢去看他,也發不出聲音挽留他,她知道自己沒資格。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突然笑了,無聲卻瘋狂。
她的逢場作戲,換來他的一世情深,現在目的達到了,她應該高興才對。
她一向無情狠心,怎麼這次卻不一樣了呢?她蜷縮在沙發上,慢慢閉上眼,昔日時光在眼前交替閃現,清晰又美好,那是她準備用一生去懷念的。
可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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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那個黃昏,北京高樓林立的CBD商區依然安靜匆忙,高樓投在地麵的陰影中,一男一女相對而站,此刻的兩人皆是沉默地凝視著對方,一個眼神堅定,一個神情淡然。
“戚淺音,我們分手。”男人說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嘴角的弧度沾了幾分譏誚,“你還是這樣,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戚淺音雙手插在風衣兜裏,眯著眼看向不遠處那個不斷打量著兩人的女人,聲音涼薄:“理由?”
男人情緒突然激動,冷笑一聲,手指用力指著自己的胸口:“戚淺音,你還好意思問我理由?我們在一起四年了吧?你有做過一點點有關女朋友的事情嗎?我們的關係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我承認,我曾經很喜歡你,也承認,是我先拚命追的你。可是現在我累了,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你有一點點的感動。我永遠都是被你丟到角落、不聞不問的那個人,你還想問我理由嗎?”
戚淺音靜靜地站在原地,表情沒有因為男人所說的話而有一點點波動。男人停下,轉頭笑了起來。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塊昂貴的純手工手表:“你又猜對了,我就是因為錢才跟她在一起的。我不想跟你耗下去了,我沒你那麼冷血,這個理由夠了嗎?”
“江檸,”她開口,嘴角揚起,充滿諷刺,“如果是因為這個理由,我向你保證,有朝一日,你一定會後悔。”
江檸冷嗤一聲:“那我等著那一天。”他決然轉身,朝那個女人走去,前一刻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恢複如常,眼角眉梢都帶著化不開的溫柔。
戚淺音抬手將被風吹亂的長發別到耳後,看著女人的手挽上江檸的胳膊,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街道的喧囂聲慢慢隱去,她可以清晰聽到他和女人之間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