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心形的樹葉落下斑駁的光斑,是猶如萬花筒般複雜而又美麗的影子。
輕風拂開男孩兒微長的頭發,露出一張精致,細膩,宛如白玫瑰般絕美的麵孔。他努力伸著脖子,想要越過枝椏看到樹冠,唇角終於露出一絲得意滿滿的笑容來——
“看,這是我的樹。”
四年前,自己親手種下的桉樹苗,已經成長為足有三層樓高、一人無法合圍的高大喬木了。
“真了不起啊,居然能一口氣長到那麼高的地方。”
媽媽用手掌掩住陽光,也在抬頭端詳著,發出由衷地讚歎聲。
“當初種下它的時候是秋天,一想到冬天馬上就要到了,還整天擔心它活不了。”
男孩兒撫摸著樹幹上深深淺淺,半透明的蠟質,手劃出一道弧線,落在了輪椅上。
“有時候,樹也像人一樣脆弱。”
爸爸走到男孩兒背後,左手按上他的右肩:“可是,那句話不是你一直掛在嘴邊的嗎?每一棵參天大樹都是從脆弱的小樹苗長起來的。”
“是啊。”
男孩兒笑了起來,終於又恢複了元氣十足的模樣。他再次指向“他的樹”,笑著說:“當初和我一起種樹的女孩兒,現在已經跑到我根本追不上的前方去了。好羨慕好嫉妒啊。”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走上來,按住他的另一個肩膀。
“她不是一直都在你身邊嗎?”
男孩兒眼中劃過一絲悲傷,就像是清晨樹葉上滑落的一滴露水。但他很快用笑容掩飾住,就好像他從來都是那麼快樂,幸福。
他反手握上父母的兩隻手。
“爸,媽,我想在‘我的樹’上刻一句話。是秘密,你們不能偷看。”他故意用了撒嬌的語氣。
“誒?秘密還要留在樹上?”
他頓了頓,依舊笑著說:“嗯。留給有緣的人看的。如果沒緣的話,就留給滄海桑田吧。”
滄海桑田,是好遙遠的彼岸。
爸爸媽媽聽從他的指揮,推著輪椅來到樹下,然後再背轉身走出五十步,到男孩兒喊“停”的時候,已經是輸液瓶大小的背影了。
就算這樣男孩兒也不放心,他推著輪椅轉到樹幹的另一邊,忽然探出頭來,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滴溜溜直轉。當他發現父母果然守約地站在那五十米外,似乎還在交談著什麼,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轉過視線望著“他的樹”。
一隻蒼白細瘦的手摁上粗糙堅硬的樹幹,細細的撫摸著,宛如輕撫豎琴般的優雅。
借著手上的勁道,輪椅上的男孩終於顫悠悠站起來,他扶著樹幹,喘息著,臉上卻是從未有過的富足與幸福。
謝謝。
他在心中說。
你曾經那麼美麗地走過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