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又怎麼樣。苦累又怎麼樣。愛人和孩子還有親人,還在現實中等著她。
可是眼眶竟然流出淚來,視線更加模糊。這麼多年……她終於又見到了爸媽。有時候很想當自己仍然是個孩子,父母出意外時她也不過是個高中學生,理應在爸媽懷裏撒嬌。
可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最難過的事情,就是在尚且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一夜之間被迫長大,過早地背負養家糊口的重擔,過早地學會成年人的精打細算。父母的懷抱那樣踏實,可是再也遇不到了。
於是磨了兵刀,擦亮鎧甲,進入成人的世界廝殺。
弱肉強食的現實抹去了她當初的天真,可能正因如此,楚凜開始並不太能接受這個薄涼版的徐沐喬。
可是能怪誰呢?你不在的時間裏,我早就悄悄地長大了。
不管付出了什麼代價,我還活著,而且不算太糟糕。給爺爺買藥,自己考上大學,設定的目標全都實現了。
唯獨沒想到再次遇見你。
然後……像是舒了一口氣,又突然提了起來。徐沐喬開始害怕,因為楚凜的表現,比她還要薄涼。
也是在同時,她才發現,不管楚凜怎麼傷了她的心,斤斤計較之後,她還是會選擇原諒。原先的小女兒脾氣並非失蹤,隻是想著,若以後還能好好相愛,慢慢討回來不遲。
楚凜和徐沐喬都是這麼有耐心,擅長蟄伏,冷靜到可怕。
結果尚未討回那些委屈,未能讓熟悉的胸膛溫暖曾經冰涼的手掌,她又身不由己地踏上逃亡之路。
改名換姓,山崖生子,易容逃亡。七年彈指一揮間,不變的隻有想念。
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化,反倒在看到徐小忘的眉眼時,陷入深深的回憶裏。
徐小忘有時候會問,“喬喬,你又發呆了。在想什麼啊。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我都七歲了……”
人小鬼大的徐小忘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喬喬由於壓力過大,提前成為美國街頭提前步入更年期的光榮一員。
徐沐喬緩緩舒出一口氣,突然想到,自己原本逃出來,是為了給阿凜找草藥止血!
可是現在多久沒回去了?阿凜能撐住麼?那群人要是發現自己跑了,會不會拿孩子出氣?
她急切地想要醒過來,告訴徐峻楊他們在哪,可是沉重的眼皮竟然怎麼也睜不開。意識像是困在了軀殼裏,迫切掙紮,卻仍是宣告失敗。
此時楚凜也知道徐沐喬一定出事了。徐小忘早已疲憊不堪,即使沒有被子,坐在冰冷的雪地上,竟然也睡了過去。
說是睡不如說是昏迷。楚凜之前給他的麵包隻有那麼點兒,胃如饑似渴地消化掉那塊麵包之後,隻餘下胃壁的陣陣空虛和痙攣。
“好冷,冷……喬喬……”徐小忘的麵色通紅,顯然是因為高燒,開始說胡話。
楚凜心下澀然,看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用頭撞著車門,讓車門砰砰作響。很快,裏麵的人開始睡不著,罵罵咧咧地走出來,踢了躺著礙事的徐小忘一腳,“怎麼回事?吵什麼吵,不想活了?”
“不是,我們爺兒倆剛剛眯了一覺,醒來就發現那女人逃了。真TM賤!不過,被通緝的是我們倆,少一個你們也少不少錢,不如快去找她。”楚凜淡定地扯著謊。
天已經微微泛白。這麼久沒回來,楚凜完全確信徐沐喬是遇到危險了。若是想讓那幾人主動去找,說一些謊顯得尤為必要。
“靠,就睡了一覺,居然被她給跑了!”對方拎著鳥槍問道,“往哪跑了?”
“東邊。”楚凜用下巴指了指一個方向,又低聲問道,“你不是去找她麼,車裏有個空位,能不能讓小孩去睡覺?他發高燒了。你總不希望把人搞死吧?”
“行行行,讓他進去。”對方又粗魯地踢了踢徐小忘的腿,發現他根本沒有醒來的意識。又罵了兩句,還是把人抱起來塞進了車內。
“嗬嗬嗬,你不是也覺得那女人不是個好人麼,老子見到她先來一次,也算給你出了氣!”
楚凜看著對方離開的身影,口中發苦。如果真……
很快他又想通,什麼都沒有喬喬的命重要。人首先要活著,才有資本談幸福。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車內的暖氣開得足,徐小忘昏睡著,很乖,那幾人竟也沒有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