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不是很相信,“我早就看你不正常!說實話!我也算活了大半輩子,雖然眼花了點,看人還是準的!”
“真的啊!我就在街尾那家小中藥店……自己學進展實在太慢了,有一次聽羅賓太太提到您,冒昧前來,又怕您不收,才出此下策……”
身上的痛感一刹那就消失了。徐沐喬揉揉酸痛的地方,站起來,嘟囔,“那,老底兒都交代了,您收不收我這個徒弟呀。”
“我早前發過願,這一生再不收徒。”老先生斬釘截鐵,話語裏竟然暗含了趕人的意思。
徐沐喬就差抱老人大腿了,“您也是文革那時候過來的人吧,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獨門絕技失傳於世麼,多可惜啊,我學會了還能教給我兒子,您沒見過他吧?胖嘟嘟特別可愛,有機會帶給您看。”
其實她心裏清楚,帶徐小忘出門簡直是天方夜譚,比她晚上給徐小忘講的鄰國王子救了王子,王子打敗了惡毒的後母,還不靠譜。
老先生有些遲疑,隻是麵上並未表露分毫,“哼,早年我不是沒收過徒弟!那就是個小白眼狼!學一半就跑路了,害得我老人家辛辛苦苦大半夜寫的教案,都沒派上用場!”
徐沐喬沒忍住好奇心,湊到老人麵前問,“那是誰啊?說出來或許我認識呢。”
她就認識一個陸清羽,看起來挺沒節操的,中醫也是學得半吊子。
“那人?陸清羽!罷了罷了!不提她了!提了我就犯高血壓!心律不齊!”老先生給自己泡了一壺大紅袍,並沒有讓徐沐喬離開的意思。
徐沐喬有點理解老人的心情,他孤獨得太久了。客廳還掛著老人的妻子的照片,黑白的,麵容恬淡安詳,看得出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
如果她和阿凜能永遠這般相親相愛就好了。可終究隔了個太平洋。
把腦袋裏的綺麗幻想打發走,徐沐喬替老先生把沒蓋好蓋子的大紅袍收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徐沐喬這次是真的放下了身段,誠心求學,“其實我認識陸清羽……”
老先生一口茶水噴了一地,狼狽地咳了幾聲後擺手,“走吧走吧,那我更不能收你了!”
徐沐喬不敢說自己曾經拜過陸老頭為師,這樣自己的身份很容易就暴露了。世界這麼小,說不定這老先生和陸老頭也認識……
徐沐喬心裏不知把陸清羽當小人紮了多少遍,怎麼走到哪都給自己留爛攤子!
“您可以不收我為徒弟,我不要名分,就隻跟您學針灸和拔火罐!”徐沐喬蹲在老人腿邊,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不行!認識陸清羽的人我看著就來氣!”
“我跟她不是一條道的!不會狼狽為奸的!我還可以每天陪您討伐她!”徐沐喬繼續順毛。
“咦——”老先生有點心動了。一個人過日子著實寂寞,連生氣都隻能對門前小樹上鳥籠裏的鷯哥說,鷯哥隻會學亡妻的聲調,雷打不動地回他一句,“你這死老頭子!”
“考慮一下如何?”徐沐喬掰手指數給他看,“我會澆花,會喂鷯哥,會唱歌跳舞小曲兒,會做飯,尤其擅長雙皮奶和龜苓膏之類的小點心,冬天煮羊肉火鍋夏天做冰鎮綠豆湯——”
老先生聽著聽著就被撫慰了,長歎一聲,點了點頭。
徐沐喬不知道,老先生的亡妻最擅長的就是做雙皮奶,做完了在上麵鋪上一層厚厚的紅豆。紅豆乃相思之物,老先生還在想祖國的親人。可惜親人已經亡故,他現在孑然一身,天下哪裏都沒了他的家了。
“雙皮奶,每天一份!我可不白教。”
徐沐喬早已樂得快跳起來,“您放心,還有啊,您上次不是為了那小白眼狼準備教案麼,我也不需要什麼教材,就照著之前沒用完的講就行。”
“你跟得上?”老先生一旦決定要教,便十分盡心盡力,“基礎要打牢固,就像蓋房子一樣,你要是不打好地基,樓蓋得再高也會塌!嗬,萬丈高樓平地起?”
“您放心,我自學了很久了。您要是隨便著一章出來問我,我回答不上來,甘願認罰。”
徐沐喬這番話說得很有男子豪氣,老先生微微一笑,“行啊,認罰倒是沒必要,我也不喜歡打罵別人。錯了就直接卷鋪蓋離開就好。”
“啊?怎麼這麼苛刻!”徐沐喬瞬間淚奔。
“哈哈哈——”老先生笑得舒心,“這得感謝陸清羽!以後見到她,這筆賬你得給我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