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上海1:我曾是“隱形貧困”一族】第一章(1 / 2)

那時,米爾德的生活就已在失控的邊緣,而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天,她總算掐著表,以爭分奪秒之姿趕上了末班地鐵回了家,此時已是夜裏23:30。米爾德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晚了地鐵還是那麼擠,她心疼地看著自己手裏的大牌包包,總覺得被擠扁了許多。她用手將擠扁的地方抻了抻。

時值初秋,夏天還不甘心地留著一小截尾巴,夜晚的風徐徐地吹著,比白天涼爽的多,從地鐵往家走的這段路上,本是愜意的很,可她卻心事重重的。

米爾德一邊走著,一邊把當天晚上聚會所花掉的錢在心裏計算了一下。這已經是她在心中第十次默默計算了,每重複一次,那個熟悉的數字就會像孫猴子鑽進肚子裏搗亂一樣,揪心地痛一次。

500塊!!

米爾德心又揪了一下。她懊惱自己為什麼又沒有勇氣拒絕朋友的邀約,還有,為什麼大家聚會的地方越來越高級了呢?

曾幾何時,朋友們的聚會模式還是相當單一的,通常是一頓熱火朝天的火鍋之後大家一起去唱歌,每次聚會都隻需aa一百多塊。

不知什麼時候起,這種模式悄悄發生了變化,聚會開始有了外灘邊上貴的要命的下午茶,有了新天地或衡山路的音樂酒吧,偶爾還會去看個展覽。眼界自然是寬了些,品味卻也沒提高多少,隨之帶來的就是開銷越來越大,漸漸成為經濟上的不能承受之重。

對於“革命就是請客吃飯”這件事,米爾德時常有種樹欲靜風不止的感歎。然而,這隻是她矯情之辭,因為並沒有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去,歸根結底,是因為她的立場不夠堅定,或者在內心深處,她大概是很樂意赴約的。

手機“叮”的一聲,是一條短信。

米爾德看了一眼就絕望地閉上眼:是信用卡還款提醒。哎……

緊接著手機又響了一聲,是一條微信,一個大神級作者發過來的:米小姐,你上次說的雜文,我可以連寫幾期,每篇2500字左右,千字300,你看可以嗎?

千字300?搶錢呐?

米爾德把手機重重地塞回包裏,不想再去看它。

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重新把手機拿出來,查看前一天在淘寶下單的一雙小短靴,卻顯示“賣家已發貨”!她失望了,本來還想著申請退款呢。

米爾德看看手中那個貴得要命的包,心想剛才還在飯局上得到姐妹們的誇獎,可現在卻恨不得把它賣掉換錢。她知道,這個包放在網上也能賣不少錢,可她舍不得,一想就心疼。

這可是她賴以生存的麵子啊!

腦海裏不斷翻騰著一組組讓人頭疼的數字,剩下的幾百米路走起來便再也沒那麼輕快了。

窮,是最最纏人的了,它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接下來的日子很艱難,你試圖想忘記這些是不大可能的。各種賬單、房租、聚會總是如期而至,每天的開銷永遠都超出自己的預算,想要有麵子代價可不低。

此時,米爾德已站在電梯門口,茫然地盯著電梯門上方不斷跳躍的數字。

電梯很快就到了,米爾德一步衝進去。可盡管這樣急,她依然沒有去按那個關門鍵。

“你知道嗎?米爾德,電梯上的關門鍵每天被無數個手指摸過,上麵的細菌超過了世界上任何一個馬桶!女孩子嬌貴,要時刻幹幹淨淨的。”

“嬌貴?”米爾德想起老媽反複叮囑的這句話,不禁苦笑,“你要是看到我現在住的地方的條件,就再也‘嬌貴’不起來了。”

門徐徐自動關上。

電梯裏的不鏽鋼牆麵上貼滿了小廣告,有許多是小區裏做小生意的用簽字筆寫的電話號碼,做窗簾的,清洗油煙機的,裁褲邊修拉鏈的……還有快遞公司的小哥們留的取件電話,更有一些是有人可能在哪裏受了氣,在牆上寫字發泄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