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薑苗苗瞧著他們四人上藥,問黃瑛:“黃瑛,照你這麼說,這八股牛和馬糞包還真管用?”

“管用,”黃瑛回答,“傷口上抹上八股牛粉,真的就不出血了,要沒有這馬糞包,還不早都發炎了!”

薑苗苗讚歎:“這老百姓還真有點子土辦法!”

“賈書記--”席皮說,“聽我們張隊長說,今天大檢查是為了貫徹總場會議精神,要找差距,鼓幹勁,放衛星。叫我看呀,這裏生開地糧食產量,放不了南方畝產三千多斤的衛星,開荒速度也放不了大衛星。我到八家子老鄉那裏去過兩次,倒有個能放衛星的想法,不知怎麼樣?”

賈述生見席皮認真的樣子,說:“你說!”

“我到八家子那裏去的時候,發現家家都種點兒水稻,當時就覺得,這北大荒能種出大米來可真新鮮,”席皮蠻有興味地說,“咱們到老鄉那裏訪問訪問,研究研究水從哪裏來?種稻子怎麼樣?我想,產量一定比小麥、大豆高。要是咱全分場成為水稻分場,讓這裏的大片大片地稻花飄香,不就是放了顆絕活兒衛星嗎?”

“席皮,真有你的,”賈述生手指劃著說,“倒也是個道道。我們抓緊時間檢查完一隊,到八家子訪問訪問去!”

這一提議,引起了大家的興趣。自從來到北大荒以後,整天忙於開荒建點,光知道有個八家子農民村,分場的領導們,包括隊長們還真不知道這裏的老百姓怎麼生活,都有些什麼風俗習慣呢。他們從每一組麵前走過,都是進行慰問式的檢查,這才發現,幾乎每個人都受害於蚊子、小咬和小刨锛兒,隻不過有的輕,有的重,那些把褲腳纏得緊緊的男男女女,脖子上、臉上的紅腫包也不少。他們中間不管誰,隻要一問起這咬害,都恨恨地說,北大荒荒原上的這些小毒害,比野豬、熊瞎子、大灰狼還可惡!

他們走到頭,發現每個開荒小組都那麼賣力,有的隻不過犁得淺一點兒。他們又驅車到了機耕隊開荒作業的地方,也都很滿意。這裏給人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女拖拉機手們都能駕機作業了,而且都那麼熟練。發現的一點問題是,有的趟和趟之間扣合不嚴,倒也沒有露草的。賈述生和高大喜都沒有批評,指點張愛寶開隊務會時個別說一說,對大家這種勞動積極性和已經表現出的吃大苦、耐大勞的精神,要多從正麵鼓勵和表揚,少批評。

解放牌汽車返回來,向二隊駛去。

汽車軲轆軋過一個個塔頭墩子,一顛一擺地前進著,那車廂吱扭吱扭直響。

汽車穿過分場向東駛去,到了分場和一隊中間時,駕駛員把著方向盤搖下門窗玻璃,探出頭來朝著車廂說:“賈書記,你們看,前邊路旁樹林邊停著一輛拖拉機,下來七八個人,急急忙忙跑進樹林子去了,像出了什麼事兒……”

賈述生等都靠著車廂板坐著,一聽司機的報告,都忽地站了起來,等朝拖拉機旁的林子旁看去,人影兒已經不見了。高大喜感到不妙,催了一聲“快”!汽車搖晃著發瘋似的向前駛去,車到了拖拉機跟前一停下,車上的人都快速跳下來朝林子裏跑去。

隊長孫振鵬衝在最前頭,拚命地跑。

“怎麼啦?怎麼啦?”孫振鵬跑過一個小山頭,還沒到坳窪裏圍成團的人群跟前,就邊跑邊急著問,“出什麼事啦?”他氣喘籲籲地停下,扶著樹幹喘著粗氣,看著眼前的情形一下子愣了,後邊的人也都呼哧呼哧喘著攆了上來。

賈述生等人也很快趕到了。

李開夫指著地上一片狼藉的屍骨、血衣說:“賈書記,今天下午出工時就發現沒了趙嘉彬,我就撒下人找,這不--”他的聲音哽咽了,“沒想到讓狼吃得這麼慘……”

“賈書記,”孫振鵬歎口氣說,“三天前,我發現趙嘉彬情緒不正常,找他談了兩次話,也沒談出心裏話。這個人內向,平時發蔫,一般問不出什麼話來,外號叫老蔫……”

趙嘉彬的鄰鋪洪和平說:“孫隊長,說話有一個禮拜了,一天晚上睡覺前,趙嘉彬一邊脫衣服一邊嘟囔說,這地方真沒意思,昨天早晨排隊買飯時,他就問誰買飯票,把三元多的飯票換成了錢……”

“這麼說--”高大喜喘了一大口粗氣,“這個趙嘉彬是在逃跑路上讓狼掏了。”

“呸!”方春激憤的樣子,“背叛北大荒,罪有應得,國民黨部隊的地痞!”

他這一說,李開夫和趕來的人都斜了方春一眼,想說,又沒說出什麼來。

賈述生板著臉說:“方春同誌,事已如此,就別再說題外的話,我們要用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對大家進行思想教育。這北大荒是艱苦點兒,人都來了還想跑,這說明我們的思想政治工作不到家。”他一轉話題,聲音更嚴厲了,“我批評過你幾次了,以後不能再什麼國民黨痞子痞子的,解放戰爭中,他們已經投誠起義,編進了中國人民解放軍的隊伍,現名就是複轉軍人……”

方春低下頭沒吱聲。

高大喜又惱又氣又心痛,剛要說,誰他媽的再逃跑,我就斃了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惱怒地一跺腳說:“誰要不想在北大荒幹,就他媽的統統給我滾,放兩天滾假,各隊出車把他們送走,別留在這裏給我當災根……”

“大喜,不能急躁!”賈述生接著對孫振鵬說,“孫隊長,讓來的人在這裏處理處理,你馬上安排人去給趙嘉彬家屬發電報,讓他們速來。”

薑苗苗沒到過戰場,從沒見過人慘死的場麵,心裏剛剛平靜下來,情不自禁地說:“夜裏,或者一早一晚常聽見狼叫,沒想到這麼猖狂!”

李開夫說:“你們不知道,這幾天,常有群狼在我們隊附近嗷嗷叫,夜裏直抓馬架子和女支邊的帳篷,嚇得女支邊們都集中到一起擠成團兒不敢睡覺。”

“就怨你們幾個,”孫振鵬對著洪和平說,“從這個坳窪的狼窩裏抱回那幾個狼崽子熬了狼油,說是留著治燙傷,把那小狼崽子皮又扔在帳篷跟前,那些老狼急了,到處尋崽子……”

“好吧,大家都要吸取這個深刻的教訓!”賈述生說,“走,按計劃進行檢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