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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其實並不是指替身,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就是世族門閥放在暗中的棋子。
自永嘉喪亂,中原大亂,華夏衣冠南遷。天下世族門閥就分成了南遷支和留北支。
當時留在北方非常危險,生命朝不保夕,所在各個家族不約而同將庶或偏支作為留北支,留下打理北方的宅院和田地,而南遷支則是嫡係嫡支。
魏晉南北朝動亂三百年,說是諸胡侵略中原,其實不如說是留北支與南遷支的鬥爭。這可是真正的同室操戈,自相殘殺。
如果不是高詡輔佐慕容皝,鮮卑慕容部隻能在遼東放羊,如果沒有青城範氏範長生與範賁支持氐族李特、李雄,他們隻是一支流寇。如果沒有張賓、荀綽、裴憲輔佐石勒,羯族依舊是馬奴。
當然,眼下的情況下與當初不同。現在天下一統,隱匿的暗處的留北支子弟,名麵上與沒有什麼關係,他們卻是世族門閥最核心的力量之一。
就像侯莫陳氏,雖然人丁凋零,依舊分為明宗和暗宗,侯莫陳虔會是明宗,而侯莫陳旭隻是影子。
張道宗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好好的王氏改為張姓,他隱名換姓的進了左屯衛,如今成為了左屯衛翊一府中郎將。
在太原王氏的人看來,什麼世代相傳的承所製度,簡直就是跟笑話一樣。作為太原王氏子弟,作為任城郡公的孫子,想當官其實太容易了,就算成為一州總管還不是輕鬆簡單加愉快?
但是他卻像普通士兵一樣,從大業十三年開始進入左統軍,成為李淵麾下一名普通小兵。
十一年後,他曆經百戰餘生,終於升到了左屯衛翊一府中郎將,雖然這個官職不大,隻有正五品上,然而能從一個小兵,升為正五品寧遠將軍,事實上已經到了庶民最高的高度。
畢竟,不是誰都可以成為陳應。
更不可能成為驃騎大將軍。
張道宗的能力毋庸置疑,他既沒有接受太原王氏的任何幫助,全靠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今天的地位。從九歲開始改名換姓,他已經二十七年沒有接到了太原王氏任何命令。
直到今天,張道宗才接到了家主派心腹傳來的口信。
張道宗知道家主為什麼連一張紙條都沒有用,而是命人傳來口信——這事兒的危險程度太高了,高到九族都危險。
帶兵攻打成安宮,迎接李淵複位。
此事幹係太大,一旦成功,太原王氏自然可以獲得李淵的友誼,還有巨大的利益。當然,一旦失敗,死的隻是張道宗一人,而且絕對不能與太原王氏扯上任何關係。
但是張道宗的心中連半點兒的掙紮都沒有,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在皇帝和家族之間,或者說在國家和家族之間,張道宗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家。
家國天下,有家才有國。
打發走了家主派來的心腹,到了剛剛入夜時分,張道宗就命人召集起了整個左屯衛翊一府的一千五百餘名士卒。
一根根火把還有火盆,將整個校場照的通明,仿若白晝。
一身戎裝的張道宗直接騎著馬就登上了點將台,掃視了台下的士卒們一眼後,揮了揮手吩咐道:“端上來!”
一個黝黑發亮的箱子,被親衛抱著走上來。
張道宗一揮手,哢嚓一聲箱子打開,露出一疊疊錢鈔。全部都是十貫一張的錢鈔。
時至今日,陳應的大唐通利錢莊發行的錢鈔,已經獲得了百姓的認可,特別是發放俸祿以來,他們拿到的都是這種錢鈔。
咕咚一聲,點將台前的士卒們喉結來回滾動之間,就吞下了一口口水。
他們的俸祿一年才七貫二百錢,而每個人卻放了足足二百貫錢鈔,是他們將近三十年的俸祿。瞬間麵對,自己將近三十年的年薪,沒有人不會心動,
張道宗很滿意士卒們的反應,咳了咳嗓子道:“爾等都看見了?這是什麼?錢鈔,每人兩貫”
下麵的士卒們都很好奇,往常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張中郎為什麼會這麼大方的給每個人準備兩百貫。要知道一千五百將士,這就是三十萬貫。
別說相對普通士兵,就算是豪門大戶,三十萬貫也是一筆巨款。
張道宗望著士卒們臉上怪異的神色,朗聲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今需要我們盡忠的時候到了,本將軍上體天心,奉天子詔,誅賊。爾等隨本將軍打開城門,迎友軍進城,誅賊之後,各人賞錢三百貫!”
其實,張道宗的話錯漏百出,不過他們這些士兵已經被五百貫給迷住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