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看完“領藥單憑證”，迅速遞給我兩支。此時，大廳左邊牆壁電視屏幕裏，中央電視台6台電影頻道正在播放電影《無限極之危情速遞》。幾個打工模樣的青年看得正過癮。裏麵診斷室內，有醉酒被搶救的，有孩子發高燒被搶救的，有老人心肌梗塞被搶救的。22：03，走在回來的300多米遠的路上，雨後的夜風，迎麵吹拂、格外涼爽，空氣也比較新鮮。22：16，將“曲馬多”交給值班護士。護士問，你母親什麼時候打這針合適。我說，就現在吧，母親打完針，止痛了，便於她安靜休息。22：22，護士拿著藥和針來了。我輕聲叫醒母親，將母親扶向右側。護士在母親左側臀部注射著。我讓護士注射慢點，母親年齡大了，怕疼。護士打完針，用棉簽按住，讓我接著多按一會兒。22：25，母親打完針，讓我將她扶上一點，將頭部墊高一點，讓她舒服一點。我抱起母親，往上挪動著，直到母親說可以，才將母親扶著睡下。22：27，走廊54號加床的丈夫說，他蠻想找我聊聊天。他在走廊裏端起一張椅子，讓我陪他到走廊盡頭的樓梯口聊聊。他將椅子放在樓梯拐彎處，請我坐下，他就隨意站著，身體靠在樓梯扶手上。他說他有一肚子的苦水，不知該向誰訴說。他一邊抽煙，一邊述說他為了拯救身患直腸癌6年的妻子的痛苦經曆……他有兄弟四個，他排行老二，10歲時，父親去世，母親守寡，將孩子們拉扯大。他當過炮兵，退伍之後，到武漢一家軍工廠工作，表現突出，當到了科長。他妻子在東湖公園工作，漂亮清秀，賢惠能幹。他業餘時間在東湖附近做點生意，妻子患病之前，賺到了上百萬元，家裏的日子過得非常好。兒子特別爭氣，成績一直優秀，小學畢業，考進武昌區重點初中--武珞路中學。初中畢業，又以優異成績考取了全省重點高中--華中師範大學附屬第一中學。高二時，得知母親患直腸癌之後，心理壓力特別大，成績一落千丈，高考僅考取二本院校。妻子這些年來，為了不拖累家庭，多次放棄治療，甚至尋過短見。“我一直在盡最大努力挽救她的生命。”他說。為妻子治病，家裏原來積存的錢用完之後，兄弟姐妹、親朋好友，這些年一直在幫他，捐獻了幾十萬元，他一一記錄著，等到有錢了，他一定要還上。他特意強調，兩人的單位領導也非常重視，除了正常能夠報銷一些費用之外，經常以別的理由，補貼著他家……他非常感激所有幫助過他家的好心人！我認真地傾聽著，不時地給予他開導和安慰，畢竟我是國家二級心理谘詢師。人在痛苦不堪的時候，有人能夠耐心傾聽他的心聲，也是一種發泄和解脫。23：13，從早晨8點到此時，母親尿液量是900ml。我倒進尿盆，然後，倒進抽水馬桶，衝洗幹淨。放回尿盆時，發現點滴停止了。我自己檢查，小心撥動著軟管上的小卡輪，仍然不見滴液。按住電鈴，叫來護士。護士檢查針頭、小卡輪和軟管，反複捏弄，又開始滴液。23：36，打開折疊床，鋪好毛巾毯，準備休息。此時，母親的血壓為120/80.23：50，整個樓層和病房非常安靜，窗外隱隱約約傳來車流聲和建築工地的轟鳴聲。23：55，我躺在母親身邊，依舊不能入睡，必須關注母親吊針的藥液何時輸完。凝視著母親，遙想自己14歲離開母親後，一直想念母親，一直渴望早點回到母親身邊。沒想到，40多年後的今天，通過母親重病住院這樣的機緣，才得以這麼親近地睡在母親身旁，讓我有一種久違了的安寧和幸福感。真好！隻是苦了我的母親！母子之間的感情，是人世間任何其他感情都無法替代的！
2013年6月25日 星期二（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