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景予飛原先想補貼許小彗二十五塊到三十塊錢,但這已多於自己工資的三分之一了,因此故意順著喻佳的想法說,想讓她感覺好些。
喻佳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不過你還得另外有些準備,遇到什麼意外情況和重大年節時,額外的開支也是少不了的。但有一點你必須和她明確,這費用對於我們來說,並不是很輕鬆的,而且費用裏已經包括了孩子日常生活和一般醫療等開支在內。除非特殊意外,她不能無限製地亂要錢。
這當然。她要是再過分地要求什麼,我也不會輕易答應。我已經給你和家裏人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起碼的原則是不能影響我們的基本生活。不過,實際上我一時不慎造成的麻煩,已經夠我們揪心一輩子的了……喻佳,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也許都是同學過來的,也許是相處時間很久了,平時景予飛已經形成一種習慣,很少在喻佳麵前流露內心的真實感受,甚至甜言蜜語也隻在特殊情境下才偶爾露那麼幾句。所以,盡管此時他心裏很想多說些什麼,但他就是說不出口。
不過,也許是習慣了,也許是喻佳真的不在乎,她的性格漸漸也和景予飛有了類似之處,平時也很少對他撒嬌或作小女兒態,兩個人之間更多的是一種心靈的相通和默契,所以見景予飛這副窘相,她輕輕地道了聲:你呀,別把話題岔開了--你爸媽那裏你說了沒有?許小彗的信上可是讓你把照片給你媽的。
你說我該給嗎?
當然該給。都說老人是隔代親,你爸是男人,可能還好些,你媽的心裏肯定要比你更牽掛孩子。不過,我覺得信就別給他們看了,問起什麼來也說得策略些。何必讓他們跟著難受呢?今後有什麼麻煩我們倆商量著辦,對他們就盡量報喜不報憂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幸運的是,盡管信上許小彗說得那麼慘,但她的實際狀況比我原先想象的好得多。虧了她上海有個生母對她還不錯。要不然,以她家那種條件,就是養父母不反對,也沒法想象她怎麼能帶得了這個孩子。唉……
景予飛心裏酸酸的,為掩飾表情,扭頭假裝看窗外,不料視線正落在五鬥櫥鏡子上,他意外地注意到自己的兩鬢竟已亂茬茬地泛起了一片花白,起先還以為是鏡子上有水汽,伸手揩抹了一下再細看--毫無疑問,自己的頭上不如何時起竟有了相當多的白發。唉,我這是怎麼回事?才多大呀,就有這麼多白頭發了?
正在發愣間,喻佳也湊過來,用手撩撥著他後腦勺上的頭發,歎息道:你剛注意到嗎?後頭也斑斑拉拉地白了不少啦。看看,看看,簡直像個小老頭了--可見人的心理對生理的影響有多大,以後怎麼也要沉得住氣些,有什麼煩惱更不要悶在心裏,單位不好發泄就回家來發泄好了,反正我知道你在愁些什麼。隻是不要學那些摔家夥打老婆的無賴相就好--拔是根本拔不完的,我看你還是弄點染發膏蓋蓋吧。
我才不染呢。景予飛說:少白頭的人多的是。
唉,伍子胥一夜白了頭,你比他也好不到哪兒去。可人家是怎麼回事,你又是怎麼回事?現在你該相信,盲目衝動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了吧?不過有些話我還想多說幾句,你也該把心理好好調整一下了,一天到晚愁眉苦臉,非但於事無補,還隻會讓自己萎靡消沉,這早生華發就是個警鍾。別忘了,你現在的擔子是實實在在地壓上肩了。打鐵先要自身硬,真要為孩子著想,就先讓自己堅強起來。否則,自己過不好,孩子也就照顧不好,弄不好將來賠了一個,還要搭上一個,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怎麼不是?景予飛感激地點了點頭,心中真有種豁然開朗之感:真得盡快打起精神來嗬,人生的潮起潮落誰也免不了,那就既來之,則安之,現實地應對今後的局麵吧。無論如何,我不能就此被厄運壓垮!
幸運的是,我的選擇還是正確的。換了許小彗,是喻佳和我私生個孩子的話,她會作何反應?
不可思議嗬……
§§第四章 芳草盡成無意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