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的感喟也隻是一閃而過。景予飛已經習慣這種格局。這封信分外使他驚愕和焦慮的,是其中透露出來的某些新的信息。一是許小彗居然要把曆年來自己給的錢物如數奉還。這令他憤懣難當又大惑不解,我曾經有過哪怕絲毫這種意思嗎?她又在打什麼鬼算盤?
更令他驚訝和絕望的是,雖然一直就有某種思想準備,相信言真對自己會有許多芥蒂和隔膜,但總以為時間和自己的真誠終有融化其堅冰的一天。再也想不到這小子居然曾多次帶著刀要來殺我!當然這隻是毛孩子一時的憤激之想,自己也不可能因此記恨他。但問題在於,這畢竟已不是某種誤解或一時的衝動,而是貨真價實的仇恨的反應。不說含辛茹苦吧,起碼自己從來就隻有加碼而絕無推諉過對他所應盡的經濟職責,起碼自己也為他付出過無窮無盡的精力和懸念。如果信息對等,如果能和他有所溝通,如果能讓他與我有些起碼的接觸與直接交流,那他的仇恨從何而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毫無疑問,這是我們至今不能正常溝通,也是言真長期偏聽偏信而許小彗又長期有意無意地妖魔化我的必然結果!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樣的局麵再不扭轉,或者我繼續得過且過含糊下去的話,未來我繼續受到他不公正看待倒在其次,真正受蒙蔽受傷害的還是言真,而且這種傷害、曲解、誤信,必將隨著如如的迅速長大而貽害無窮,甚至會直接影響到如如將來對我的感情和認知……
仿佛有一道電光橫空劈下,他陰鬱死寂的內心突然閃過一道耀眼的強光:是時候了,再不能這麼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地苟且下去了!與其繼續與許小彗這麼無休無止反反複複地僵持、爭執、扯皮下去,不如拋棄一切顧忌,全力尋求與言真的直接對話。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如果說,過去她還可以以言真監護人的身份代表他與我糾纏,而現在的言真早已長大成人,憑什麼我還要繼續繞過言真而與她扯皮?相信隻要假以真誠和機會,言真應該會願意與我交流。而隻要假以時日,知悉真情,他一定會對我有逐漸正麵的認知。
是時候了,不,早就該下這個決心了。如果許小彗仍然不願讓他見我,我也有理由不再理睬她。不是說長痛不如短痛嗎?哪怕她因此而進一步威脅我,甚至撕破一切遮羞布大打上門,那結果也不見得比永遠這麼被動挨打慘多少!而萬一許小彗終於讓我見了他,或者他終於能夠願意見我,那麼,以他現在的年齡與社會閱曆,與其直接溝通絕對不至於比許小彗更困難。
他突然像個充足了氣的皮球,一躍而起,呼吸急促地坐到桌前,凝神默想了一會兒後,他毅然抓起手機,給許小彗發去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