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仕魯:墮三都(3 / 3)

一個為了國家的利益、為了天下人而將自己的利益甚至屈辱置之度外的孔子,就這樣站在了我們的麵前。

如今,他又麵臨著一個更大的考驗與一個更難的抉擇。孔子會怎樣辦呢?

如果按照我們當下的習慣,對於上級的指示或者意圖,要麼“理解的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要麼不惜任何代價也要主動迎合上級的意圖--不管如何,反正要將領導侍候得舒舒服服、高高興興,這樣自己的仕途當然也就會一帆風順,也就會各自獲得相應的利益。

本來孔子也有第二條道路可走,那就是放棄自己的理想與追求,向魯國當政者季孫氏妥協,或者幹脆迎合季孫氏的意思。這樣,孔子肯定會做穩了自己的高官,甚至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攝相事”,代理宰相的職務,“風光”無限。況且孔子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論語述而》),為了求得財富,就是做市場上的守門卒都願意--真是率真、性情、本色--何況是上卿之位?

但是孔子就是孔子。枝節問題上可以妥協的孔子,在關係著自己理想與追求的大是大非問題上,他毫不退讓,挺直了一米九一的身子,寧可不幹這個官也不能在原則問題上向季孫氏為首的“三桓”妥協。

季孫氏當然等待著孔子的妥協。他也需要孔子這塊金字招牌為自己裝扮門麵,況且孔子處理國務的能力也是魯國所需要的。隻要孔子不再堅持削弱“三桓”而強公室的主意,其他都好商量。他等待著曾經屢次主動上門的孔子再次找上門來,那時,他會和顏悅色地與其話舊碰盞。

但是孔子沒有再去登門。

我終於明白了孔子另外的話。“道不行,乘桴浮於海”(《論語公冶長》),我的主張不能實行,那我就乘個筏子漂於海上好了,但是想讓我同流合汙絕對不行。還有,“飯疏食飲水,曲肱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論語述而》)(正直、道義、原則),吃粗糧喝冷水,彎著胳膊當枕頭,都沒什麼,我照樣樂在其中。但是違背原則與道義取來的富裕與尊貴,我卻看得與浮雲一樣輕。再有,“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論語憲問》),國家政治清明,做官領俸祿;國家政治黑暗,還去當官領俸祿,這就是恥辱。

這就是孔子,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他真是為中國的官員做出了一個好的榜樣,一個讓人向而往之的榜樣。我們應當常常想起他來,即使做不到他那樣好,起碼可以少一點鉤心鬥角,少一點賣官鬻爵,少一點厚顏無恥,少一點腐化墮落,少一點魚肉百姓,少一點羊頭狗肉,少一點自吹自擂,少一點對上的奴顏媚態和對下的專橫跋扈。

恰在這時,魯國又發生了一件讓孔子氣憤不已的事。齊景公依大夫犁鉏的計策,挑選了八十個盛裝美女,外加一百二十匹披掛彩衣的文馬,送給魯國國君。齊國的美女與文馬到了魯國國都曲阜城南門外,不敢貿然進城,而是先派人謁見季孫氏季桓子。季桓子心有所動,穿上老百姓的服裝前去觀看,看後又去彙報給魯定公,魯定公又以察看民情為借口前去觀看,然後就全部收下。收下之後不要緊,魯定公是“往觀終日,怠於政事”,疏遠孔子。季桓子也是“三日不聽政”,連祭天這樣的國事都不去參加。

急性的子路忍不住了,對老師說:“我們還是離開魯國吧。”早生退意的孔子似乎還對治理魯國抱有著難以割舍的留戀,並對季孫氏存有著一絲幻想,希望他的悔悟,甚至重新出現“三月不違”的和諧局麵。他在做著最後的等待,對子路說:再等等吧,魯國就要舉行郊祭了,如果季孫氏仍按禮將祭祀的烤肉(燔)送我一份,我們還是可以留下來的。

但是,一心要讓孔子離開的季孫氏,沒有把他應得的一份烤肉送來。

仕魯已經四年的孔子終於棄官離魯。

這是在公元前497年(魯定公十三年),孔子五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