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水之戰這一年,重耳一幫人待在東天齊國朝聖,已經有六年了。
最初重耳來齊國時,就娶了齊桓公的侄女——齊薑。老夫少妻如膠似漆。柔婉無比、溫情似水的齊薑,青春蓬勃的女性身體,像一團火焰,使重耳享受著帝王樣的尊嚴和快感。重耳貪饞於風情萬種的夫人,哪兒都不想去,什麼都不想幹了。
可是,好景不長,來齊國次年(公元前643年),齊國這個熟透的瓜隨著齊桓公的病死而開始腐爛。公子無虧、公子元、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商人,五位公子不等老爹遺體安葬,就像五條蟲子那樣在瓜瓤裏翻進卷出地掐起來了。看著城頭變換著的大王旗,重耳的兩個跟班趙衰和狐偃感覺再待下去沒意義了,孔子所謂“危邦不入,亂邦不居”,還是繼續用他們的黑眼睛尋找光明去吧。
可是重耳滿足在夫人床幃,哪裏肯拋棄這安逸的天堂,打死他也不要四處流離顛沛了。重耳說:“局勢正在變好,宋襄公不是已經發兵護送公子昭就位了嘛。等一等,等一等,沒有耐心的人是一事無成的,堅持就是勝利。”於是大夥就又在齊國混了五年。
如果你愛一個人,你就把他送到臨淄,因為那裏是天堂,如果你恨一個人,你就把他送到臨淄,因為那裏是地獄。重耳的一般跟班,狐偃、趙衰等人,就是在這度日如年的地獄裏嘴裏快淡出個鳥來了。到了今年,宋襄公跟南邊的楚成王為了爭霸從互相利用開始變成互相掐架。宋襄公給老楚掐得羽毛亂掉,牙齒四飛,狐偃說:我們去宋國給襄公幫忙去吧。
於是,狐偃、趙衰叫齊其他幾個跟班,到城外一片沒人的老桑林下,商量逼重耳離開齊國的辦法。桑樹林這種地方,在《詩經》的齊風裏邊,專門是男女偷情幽會的場所,類似我們的高粱地,當時男女在春天私奔,是符合周禮的。狐偃、趙衰選了個這麼個地方開會,好像黑社會的頭子到小姐的歌廳裏議事。這幫老謀深算的國家棟梁圍坐一圈,狐偃咳嗽一聲,說:“八袋九袋的長老都來了嗎?”
趙衰說:“都來齊了,一些分舵的舵主也來了。”
“來了好,我們現在開會。商議現任幫主解脫處境的辦法。我看幫主是被那個小狐狸精迷住了,當初咱們老叫花子不辭千辛萬苦跟隨幫主,奔波十八年,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博個名位,給老婆孩子封塊土地,光宗耀祖嗎?可是現在幫主卻再沒心思經營幫中生意,耗在這個沒用的地方不肯走了。我們這幾個老叫花子豁出命去也要帶幫主離開。先軫,你怎麼說?”
“狐長老,趙長老,先軫跟隨幫主和諸位長老多年,非常了解幫主脾氣,幫主絕不會離開齊國安樂窩的,要說服幫主自己願意,勢比登天。所以,非得大夥強力逆取不可。大夥說,對不對?”
“對!對!”
趙衰等一幫叫花子喊完,說:“我們誘騙幫主出外打獵,趁機行事,把幫主綁架離開齊國。幫主必然惱怒,事成之後,怪罪下來,所有罪責,有我一人承擔,按幫規‘冒犯幫主’一條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