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秦國後來居上,自孝公以來,商鞅內立法度、耕戰守具於前,張儀因利乘便,連橫中原於後。秦惠文王、武王、昭王三代光複西河、吞巴蜀、殘河東、拔宜陽,成為列國最凶惡的對手。
趙無恤、魏文侯、魏惠王、齊威王、齊宣王、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王、楚懷王,這九大鱷魚,雖然叫作鱷魚,但我們不要把他們想象成惡霸。雖然君主集權已經比從前春秋強了很多,但還沒有到後代皇帝時代那麼極端專製。因此,當時的君王其實蠻隨和的,遠沒有後代皇帝那麼凶巴巴的。魏惠王是個厚道人,楚懷王也是。至於扁鵲大夫,還把秦武王罵了一頓,後者力能扛鼎,卻不敢把扁鵲怎樣。這也體現了當時先秦人的與君王相對等的人格獨立和尊嚴個性。實際上,當時的君主對布衣士人恭恭敬敬,每事請教,乃至還有嚷嚷要禪位給士人的。戰國時代,是中國曆史上知識分子最揚眉吐氣的時代。從前的春秋時代,世卿貴族政治,布衣、士人根本在史書中不見記錄。但是戰國時代,君主們為了發展和壓倒別國,必須向士人、知識分子請教,不惜高官厚祿,生怕伺候不周。以孟子這樣沒有多大功績的人,尚且一出門,就有一百輛車跟著,齊宣王對士人、知識分子的寵待,可謂無以複加了。就這樣,孟子還不滿意呢,對齊宣王嚷嚷“視君如寇仇”。這在後來的皇權專製社會,簡直是扒皮的罪。
知識分子在戰國得到了黃金時代,紛紛名登卿相高位,次一點兒的,也被高官以門客收攏,孟嚐君待門客很好,門客私通他的老婆,他也無可奈何,因為,不尊寵布衣賢能,國家和卿相都無以在列國競爭中超越他國。可惜的是後代,秦始皇一統天下後,就不需要跟誰競爭了,後代的知識分子,也隻沉淪於研究些詩詞歌賦,消磨時光罷了。戰國的知識分子也確實為國君積極效力——一百輛車也不是白得的。他們紛紛研究致國家於強大的辦法,並且彼此爭論。於是墨子“尚賢尚仁、兼愛非攻”,莊子自隱無名、天人和諧,孟子仁政民本,惠施名實同異,使得儒、道、陰陽、法、名、墨、縱橫、雜、農和小說十家蜂出並作,各行一端。其中最光彩的一幕,是李悝、商鞅、申不害倡導刑名術勢,富國強兵,刑過不避王子,賞善不遺匹夫,獲得戰國時代最廣泛的實踐和成功。
然而這些五彩紛呈的各派學說,通過不斷實踐,相互辯駁,到戰國後期則開始各家互相融合,為未來秦漢的新生意識形態埋下伏筆。
也有一些知識分子研究些好像沒用的東西,比如這一時期的《甘石星經》,標識出了太陽係五大行星的出沒、運行規律,是世界上第一部恒星表,比希臘領先兩百年。不過,也許在甘先生和石先生看來,這些都不是沒用的。星占術是為政治服務的,借天象可以把他很多的治國策略強加在人君的頭上。某星跑到某宿了,說明你後宮有婦人幹政了,趕緊趕出去,你看天都為此有意見了。
戰國就是這樣一個布衣、士人紛紛逞能的時代。它帶來了喧囂和活躍,與從前的春秋時代異趣。同時,它也帶來了混戰和慘烈傷亡。眾多布衣,充分釋放了他們人性中的美和惡。
§§青銅時代的終結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