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的前一天，我乘車去看望住在城郊的父親。
父親雖然住在城郊，但是那兒的條件很好，所在的社區被人稱為富人區，住者大都是城裏的離休幹部。
他們退下來之後，兒女為其選擇了空氣清新、環境幽靜的城郊作為頤養天年的好地方。
班車上大多是從城內返回來的老人。
車廂裏氣氛融洽，大家很隨便地交談著。
因為車上阿姨居多，所以大家聊的無非是哪家超市的吃食特價，或是自家兒女、孫兒的趣事。
挨我身邊坐著的是一位小個子阿姨，花白頭發，膚色也很白。她本來在眯眼休息，聽聊到了兒女的話題，就坐直了身子，來了興致。
這位阿姨嗓子尖亮：“現如今都說養女兒好，女兒貼心，孝順父母，我卻覺得養兒子好！”
鄰座一位戴眼鏡的胖阿姨搖搖頭說：“兒子再好，也是比不得女兒細心的，老姐姐。”
話音剛落，便聽見有人附和著：“女兒好，女兒細心。”
小個子阿姨也笑了，說：“都好，都好。誰家的兒女都是好的，我隻是對我的兒子特別滿意。”
大家一笑，也就過去了。
不過鄰座的胖阿姨似乎特別不以為然，她帶著一口濃濃的江南味慢聲細語地說：“老姐姐，那說說你家的兒子怎麼個好法吧，也好讓我們大家羨慕羨慕！”
這話雖說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但讓人聽起來覺得不是那麼舒服。
小個子阿姨的臉騰地紅到了耳根，她緊緊地攥住了手中的塑膠袋。
小個子阿姨說：“我家的兒子好，兒媳也好，兒子每個星期都帶著媳婦、小孫子過來看我，一過來就買好多的青菜、水果、海鮮等，把冰箱填得滿滿的。”
她接著說：“我兒子個高，一米八的大高個呢！模樣長得也帥氣著呢！看了就讓人喜歡。每次回來都搶著做家務，什麼都不讓我做。我兒子是軍人，洗衣服特別幹淨，白襯衫比我洗的還要好得多呢！我家小孫孫和他爸爸小時候長得一個小模樣，小家夥可淘氣了，我就喜歡我家淘氣的小孫孫，越淘氣越健康！”
小個子阿姨邊說邊笑，滿臉的慈愛，臉色也紅潤多了，看起來很美。
終於，小個子阿姨結束了這個話題，把頭轉向了窗外。
車廂裏又有其她的阿姨撿起這個話題，說起自家的寶貝孫子是多麼地惹人喜歡。
原來天下的母親是一樣的，說起自己的兒女時，便都能想起千種萬種的好，說也說不完。
這讓我想起了我已過世的母親，她是不是也曾經坐在公園的椅子上，一臉慈愛地和鄰居們說著我的好——盡管我做得並不夠好……
聽著阿姨們的話，我的眼角有些濕潤。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我身邊的這位小個子阿姨，雖然光陰已帶走了她的韶華，但臉上那些細瑣的皺紋卻讓我覺得她依然是那麼的美麗。
車到了終點站。下車後，我的步子邁得很大，走得也快。我去社區超市買了一些父親平時愛吃的主副食。
出來的時候，我看見了小個子阿姨，她在我前麵不遠處慢慢地走著，她手中的那個大塑膠袋把她的身子襯托得更加弱小。
她在社區養老院的樓前停下，將左手提著的塑膠袋換給右手後，慢慢地走了進去。
我有些茫然，並且有些不知所措。
有風吹來，好似一下吹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