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雄寶殿比較清靜,汪一琛發現自己跪到蒲團上後,一直沒有信徒再來。她暗自慶幸今天這趟大悲院之行,真是順利。

汪一琛和小翠走出山門,正準備叫黃包車,就在這時,六七個天津街頭地痞流氓打扮的人,將她倆截住。汪一琛一把小翠拽在身後,對那些人厲聲說:“你們要幹什麼?要打劫嗎?這裏可是佛門聖地。”

汪一琛的話音剛落地,身著長袍頭戴禮帽的井上太郎,緩緩走過來。他在距她們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上下打量她們一眼,用流利的中國話,語調溫和地說:

“白太太說得好!這樣聖潔的地方,怎麼可能發生打劫事情?不能。”

汪一琛一愣,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眼前這個身著中式服裝的男人,不正是那天收繳電台的日本鬼子嗎?是他,沒錯。

汪一琛極力控製著內心深處的恐懼,將小翠護的更緊。

井上太郎嘿嘿笑了兩聲,說:“白太太,咱們早就認識了!第一次見您,我就被您迷住了,尤其迷戀您這一頭漂亮的烏發!我這人有個特殊嗜好:就喜歡女人烏黑的頭發。白太太,你的頭發真是太美了,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烏發!”說到這兒,井上太郎咂咂嘴,“嘖,嘖,還有你這發髻,盤的簡直就像藝術品!”說著抬起手,要去撫摸汪一琛的頭發。

汪一琛被惹怒了,氣憤地用手臂去擋井上太郎就要觸到自己頭發的手,不料,卻被對方緊緊抓住。井上太郎抓著汪一琛的手腕,注視她好一會兒,然後抬起另一隻手,將汪一琛的發髻弄散。隨著發髻的散開,一個一寸長的細紙撚掉在地上。汪一琛下意識地彎腰去撿,井上太郎卻一腳踏在紙撚上麵。

井上太郎鬆開汪一琛,隨著他發出“帶走”二字的命令,幾個便衣憲兵衝向汪一琛和小翠,扭著她們的胳膊,推搡著將二人帶上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

山門內,一個身著灰色長袍,滿臉絡腮胡子的男香客,將這一幕看的真切。他不是別人,正是喬裝了的孔德龍。上級指示他,每月初一、十五大悲院交換情報時,暗中保護汪一琛。今天,當他發現大悲院周圍氣氛反常時,汪一琛已經進了大雄寶殿。他馬上用暗語寫了個字條,請寺院的小師傅,去交給大雄寶殿的汪一琛。但是太晚了,在汪一琛進入大殿後,身著中式服裝的日本憲兵,就把在了門口,隻許出,不許進,包括大悲院的僧人。

孔德龍眼見汪一琛和小翠被帶上車,猶如萬箭穿身。有那麼一刻,他想衝過去和那些人一搏,但最終理智戰勝了衝動。

他知道那是雞蛋碰石頭。

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現在不能暴露。

他十分清楚眼下自己最該做什麼。

孔德龍抄近路來到勸業場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亭,卻遠遠見到亭內電話正被人使用。他暗暗跺了下腳,拔腿就往前走。就在他經過電話亭的瞬間,裏麵的人走了出來。孔德龍連忙收住腳步,踅了進去。他快速撥動電話。幾聲回鈴音後,那端電話被接起。他聽出來,接電話的是白瑞軒。他告訴白瑞軒,白太太和小翠被日本人抓走,情報也已落入敵手,他命令白瑞軒立刻轉移至楊柳青,說自己會想辦法營救白太太和小翠。

孔德龍從電話亭出來,正好一輛黑色轎車從不遠處開過來,他隱隱約約覺得開車人是盼盼,定睛細瞧,不是她又是誰!而副駕駛位上坐著的,就是井上太郎。頓時,孔德龍如醍醐灌頂,明白了今天這出戲,誰是幕後導演。孔德龍不敢再往下想,叫了輛黃包車,吩咐車夫跟上那輛黑色轎車。黃包車沒法和汽車比速度,好在,汽車在鬧市很難發揮它的優勢,加上黃包車車夫買力,使得那輛汽車一直在孔德龍的視線之內。在遠遠看到盼盼開著車進入日租界後,孔德龍讓車夫停車,付給他雙倍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