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用禦劍式漫天飛的蜀山劍派,我覺得,我們這樣直接走進來真是遜斃了。
門口一幫純屬湊熱鬧的王孫貴胄指指點點道:“快看,那個門派連禦劍飛行都不會!”
“是啊,也沒有騎靈獸。”
“那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國師不是說過,禦劍飛行是術士最基本的功課嗎?”
“算啦,不要嘲笑人家,沒有特點也是一種特點嘛!”
為什麼不用禦劍式?
因為密宗初代宗主有恐高症!天上飛的法術一概不傳!
師祖不傳,師父不教,密宗門規第九條,擅自學習禦劍式者,去死!
你說這能怪我們嗎?
“看天上!看天上!”悻悻之際,有人興奮地大叫。
我隨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亂紅紛飛,一層一層的花瓣隨著狂風起舞,會合成一座宮殿的形狀,繼而四散開來,逐漸形成一個個鏤空的祥雲圖騰。
繽紛的花雨在頭頂盤旋,在觀星宮被花海淹沒之前,那些帶著清香的花瓣忽然變成一隻隻彩蝶翩然飛過,直到笛聲清嘯,蝴蝶化霧而去,天空恢複平靜,人們才明白過來,一切不過是幻術表演。
“這種陣仗隻有天音山莊才幹得出來吧?”
三師姐壞笑著看我,好像天音山莊是我家似的。
我注意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幻宗幾個排得上名號的人,都不怎麼用笛子。”
而且,宮殿和祥雲,根本不是白家的標識。
“笛子怎麼了?就你知道得最清楚,還不許人……”二師兄本想順勢嘲諷我兩句,但很快也反應過來了,“媽的,好像還真不是。”
來人皆是紫衣黑袍,腰間係一條絳紅色絲帶,服飾之間的顏色搭配十分考究。雖然是同樣的裝束,但稍作改變穿在每個人身上,氣質完全不同。尤其是走在最前麵的男人,長發用珊瑚枝隨意一綰,垂至肩頭,原本用色莊重的黑袍浪子一般披在身上,打了個蝴蝶結,讓人忍俊不禁。
他領著門下的弟子穿過人群,走到玄門的席位前微微一欠身——真的隻是微微,或許他根本沒有欠身,隻是點了點頭而已。
“神仙府簫子沉見過國師。”
說完,也不等國師回話,便徑自入席。
天上神仙府,行走浮華間。神仙府是近幾年忽然興起的門派,他們自視甚高,非棘手的令牌不接,且從未失手,氣勢足得很,隻是,這個簫子沉看起來太年輕了,徒手建立一個神仙府,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冤孽啊冤孽。”不知為何,師父發出這樣的喟歎。
不遠處的簫子沉仿佛聽到了這聲歎息,轉過頭來,對著我們燦爛一笑。那真是一個絢麗的笑容,幹淨純粹,如春風襲麵,似曾相識。
“師父,你認識他?”我一邊平複心跳一邊問。
師父看了看我,再看看同樣麵色含春的三師姐和四師姐,沉痛地說道:“你們能不能矜持點?”
“不能!”兩位師姐異口同聲地瞪他。
罔顧五師兄哀怨的神色,三師姐撅著嘴嘟囔道:“全賴師父你!當初要不是你,就不會有什麼神仙府了。”
“當初怎麼著?”我精神一振,想要聽八卦,但她卻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往下說了。
沒過多久,五師兄丟下我們去和靈月宮的女弟子交流法術,我拍著三師姐的肩大笑:“完了,吃醋了,今晚你們兩個誰睡地板?”
誰知我尚未笑個夠本,麻煩就上門了。
玄門大弟子素妗帶著兩個小師弟來向師父敬酒,師父不喜歡和小輩過不去,三杯酒下肚,開始聽他們感慨幹多了壞事,一定會遭天譴,但六師兄英年早逝,多半是因為天妒,可惜啊可惜。
這些人,打臉是不會帶髒字的。
我揉著懷中小紫狐的毛,幾次想發作,卻被二師兄按住。
“六公子在鬼道裏談笑間取人性命的風采,素妗我可是仰慕得很。不知道今次能否有幸一睹貴宗的通靈之術?”
素妗說得客氣,我想,我們實在是沒有拒絕的道理。不等師父答應,我便走出來問:“是點到為止呢,還是分出勝負?”
“小梨子!”師父一聲喝,惹得其他人紛紛注目。
至於嗎?術士會切磋又不是什麼稀罕事,你看左邊兩個比試台,落櫻宮不也和蓮華觀打得火熱?
“是點到為止呢,還是分出勝負?”我不耐煩地看了素妗一眼。
大約是沒想到我會比她還咄咄逼人,素妗訥訥道:“這……恐怕不妥吧?聽聞紀姑娘對付琴魔時受了重傷,尚未痊愈,我怕下手不知輕重,所以……”
我哦了一聲道:“那就是要分勝負了。”
這下子不僅師父,連小紫狐都不幹了。它嗷嗷地抓著我的衣服,不許我越雷池一步。
我和顏悅色地拍了一下它的腦袋:“乖,我給你哥哥出頭呢。”妖都是很精明的,它猶豫了一會兒,一頭栽向了師父的懷抱。
“請吧。”我一個踏雲訣,越過素妗,停在了她身後的蓮池之上。
看似水上漂,實則踩著一朵蓮花,先前那些不識貨的貴公子們為我的“觀音踏蓮”震懾,神色由輕蔑轉為敬畏。
“這女人不要命了,竟敢挑戰素妗大人!”
“素妗大人在《仙靈錄》上的排名從來沒下過前二十吧?這下有好戲看了。”
“噓,別說,那位好像是密宗的七姑娘,有夜尊主在背後撐腰……”
“什麼?她不是早被甩了嗎?”
“……”
幾百上千雙眼睛盯著,素妗不想比也不行了。她輕輕一躍,在空中轉了半個圈,正好落在了我對麵的花苞之上。
我滿意地衝她一笑:“誰先落水誰在腦門上寫‘我是豬’哦。”
素妗一個沒站穩,差點掉下去。
趁此機會,我雙手一並,默念一串咒語,十來道水花迸射,炸爛了除了我和素妗踩著的所有蓮花。
素妗右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從身體裏抽出一柄短劍。
劍是名器,名曰含光,劍身看上去不過九寸,卻會隨著主人的靈力伸縮自如,劍光所到之處,削鐵如泥。
含光指向我的那一刻,觀星宮內一片寂靜。
這正是我要的效果。
我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密宗是否後繼無人,對我來說無關痛癢,但是,我要讓他們明白,沒有人能在我麵前說曲清寧的壞話,玄門,更不行。
素妗自持身份,遲遲不肯率先出招,我卻不是個謙讓的人,鉤住腕上的鎖鏈用力一扯,哢嚓一下,鏈子應聲而裂,大大小小的珠子飛濺開來,直打素妗麵頰。
素妗不急不緩地挪動含光,銀白色的劍芒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形成一堵堅實的劍牆。
“當!當!當!當!當!”
一百零八顆珠子撞擊在劍牆上,發出淩亂的響聲。
在外行人看來,我隻是隨手射出了一些珠子而已,實際上我已經是第二次出手了——打出珠子後,珠子還未靠近素妗便被彈回,彈回的一瞬間,幾乎沒有人能看得清,因為,我用比素妗更快的速度,把彈回的珠子再度打向了她的臉。
這一次,珠子排列成誅仙陣的形狀,直直地撞上了劍牆。
“這不可能……”
素妗揮劍,乒乒乓乓一陣亂敲,竟也把珠子打掉了七七八八。然而,誅仙陣的戾氣過於強大,以她之力根本不可能硬扛,珠子每擊打含光一次,她都要受到不小的衝擊,這一百零八下足夠她吐血而亡。
素妗比較怕死,發現不對立刻撤劍,餘下的珠子變幻陣型,追著她的身影在空中圍追堵截。
我望著蓮池上急速飛舞的玄門大弟子,心情大好地喊道:“仙術師骨頭淬煉成的碧落珠,百年磨一顆,不算辱沒了你的劍!”
才叫完,一道劍光就掃向了我腳底下的蓮花。
接著,那一百餘顆碧落珠從空中水裏激蕩而出,暗器一般朝我擁來。
素妗足不沾水地笑道:“既然這麼厲害,那我便借花獻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