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入六月,梅雨時節,廣樊城外。
又是下起一場綿綿細雨,一條羊腸小道上,兩名披著蓑衣的男子似是有緊要之事,不顧腳下泥濘,一前一後,悶頭不語的匆匆趕路。
路過一個拐口,後麵的男子腳步突然放緩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急色,輕聲對前麵的男子說道:“賀,賀頭,我內急。”
前麵那名男子聞言也不回頭“還有三十裏便到外驛,我在那裏等你!”說罷腳下竟又加快了幾分。
那內急男子癟了癟嘴,四下張望,看到不遠處的一個墳堆,嘴角一斜,大步走來,退下褲子,掏出玩意,開始解決,嘴中念叨,“不過是無衣門的門主秦無衣沒有來參加他外甥的滿月酒,竟搞得如此嚴重,要發什麼急報,火急火燎的,可惜了我那五十兩銀子,連小桃紅的手都沒摸著!”
男子抖了抖玩意,穿好褲子,看了一眼墳堆,“你倒好了,想怎麼睡都行。”話還沒有說完,男子突然聽到墳中傳出一道細微聲響,以為是風聲作祟,也沒有在意,轉身要走,卻聽得聲音越發的頻繁,聲響也越來越大。
冷風拂過,男子莫名打了一個寒顫,顫顫回頭,突然看到一隻枯手破土而出,在胡亂的擺動。男子嚇得臉色瞬白,拔腿而逃,口中嚷道:“剛才是小的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小的吧,以後每逢清明中元,小的定會給你多燒些黃紙!”聲音漸行漸遠,隻是留下那隻枯手在胡亂摸索。
秦無衣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自己和愛妻在千水潭賞霧,忽然飛出幾個黑衣人殺向自己,自己為護愛妻一夫當關,最終卻是力竭不敵。愛妻為了自己解開了封印,滔天仙元化成晶石巨魔,不料巨魔反噬,自爆身亡,秦無衣被炸飛,恍惚錯手間拽下了一名黑衣人的麵罩,竟是自己最依仗,最看重的兄弟:卓不二!
秦無衣瞬間驚醒,卻是發現自己在一處墳堆之中,外麵一個男的吱吱呀呀的說著什麼,還未等秦無衣開口求救,隻覺一股溫液迎頭澆下。秦無衣撚指一聞,差點背過氣去,右手破土而出,想要抓住那男子,不料秦無衣剛想要轉運仙元,隻覺全身筋脈猶如針刺一般疼痛,僅有的二境仙元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才知是長夢非夢。
那男子尖叫一聲的逃了,留下仙脈盡損的秦無衣。秦無衣抽回右手,順著空洞往外看,隻是看到黑壓壓一片。團坐在墳中,內查了身體一番,秦無衣臉色微沉:怕是我身墜此地,過路之人看我沒了氣息,也是好心,便將我草草埋了,幸虧墳土並不夯實,不然我早就憋死其中了,如今我仙脈全無,武脈一百零八道大穴僅剩啞門、天注完好,這可如何是好,不管其他,先出去再說!
秦無衣雙手伸出想要推開麵前土堆,不想剛才心急伸出右手竟讓自己脫了力,雙臂怎麼也使不出勁來。秦無衣慘笑一聲收回雙臂,忽然想起了什麼,雙手在身上摸索,從衣服內層之中翻出一個寶囊,借著洞口的微光一看,寶囊已是損壞幹癟,裏麵的納芥須彌之氣早已散盡。
秦無衣心存僥幸的用手伸入了寶囊之中,果然天無絕人之路,竟讓他摸到一顆丹藥。秦無衣臉上微喜,將丹藥拿出,打眼一瞧,笑臉卻是僵住,隻見丹藥不過豌豆大小,通體發烏,乃是人們常說的草丹。
草丹不過是煉丹過後,爐中所剩的丹渣所製,所含元力甚少,平日不過喂食牲畜之用。秦無衣眼中閃過一絲淒涼,隨即又劃過一道凶惡,一口將草丹吞下,惡狠狠的說道:“卓不二,你竟敢觸犯太一之束,他日我定要你血染睚眥磐!”
草丹入口,瞬間化成一絲元力流入破損不堪的經脈,秦無衣臉上現出痛苦表情,但他知道此時不能分心,氣息牽引著星點元力,流入啞門、天注二穴。二穴吸入元力瞬間瘋狂運轉,元力遂化成武元貯在其中。
秦無衣兩眼圓睜,一絲武元灌入雙臂,一聲痛苦厲喝,雙臂一推,麵前土堆瞬間炸開,破出一個大洞。秦無衣掙紮起身,從洞口出來。
夜雨微寒,打在臉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秦無衣心中更寒,身上衣物早已破碎不堪,一股腥臭之氣撲鼻,衣袖上甚至還滴下幾滴濁黃。秦無衣一把扯下袖子,摔在地上踩了兩腳。
抬眼一望,看到遠處城池燈火輝煌,卻是有些熟悉,秦無衣心中微訝:廣樊城?我竟然從灤州的千水潭來到了青州,這是為何?不管這麼多了,到了廣樊城尋了妹妹妹夫再說!秦無衣思定,拖著疲憊的身體向城池走去。
廣樊城中一處青瓦白牆的大宅,紅燈高掛,仆人們正忙前忙後的準備著小少爺滿月酒,一名老奴站在房門前迎來送往,忙的四腳朝天,眼睛卻是時不時的盯向後院,眉頭微皺。門外小廝忽然喊道:“城首董大人到!”老奴瞬間換出一副笑臉,一路小跑的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