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奇形怪狀的朵朵晚霞,映得杭州灣的海水似乎要燃燒起來。
餘暉中的飛鳥,嘰嘰喳喳地在波濤浪尖,在濕地上空,在棧橋周圍,喧鬧、盤旋、飛翻著。
喬夢橋坐著小老外喬治的專車,在順著丅字形進場大道直達海塘的時候,腦海裏翻滾著橋梁業界人士對修複海底鋼護筒變形的生死警告:——生死攸關,它決非江河湖汊裏的小打小鬧,而是在世界三大漏鬥狀強潮之一的杭州灣海底下排障,是一項把性命懸在褲帶上的地獄作業,遠比挖煤工人更嚴酷,一但出現塌孔、串孔狀況,生還的概率幾乎為零。
當小老外喬治將專車開到大橋奠基石旁的棧橋崗亭時,已有一群人提著塑料桶和切割機在設置著什麼。
喬夢橋正欲下車,隻見棧橋進口處的崗亭內,工會主席潘勝利跑了出來。他像飛魚似的張著兩臂,迎麵攔住了喬夢橋,說:
“哎呦!小喬師傅,你真夠氣派的,外國專家給你當車夫,這種待遇連建設部長也享受不到呢!”
喬夢橋挾著外文書趕緊下車,憨笑說:“潘主席,你也在這裏,去海上嗎?”
“等著你呢!我快半年沒見到你人影了,還以為你乘‘神舟’飛船找嫦娥去了!”
喬夢橋:“潘主席總拿我取笑。找我有事?”
“沒事不找大忙人。來,崗亭裏麵談。”潘勝利二話沒說,將喬夢橋引向崗亭。
喬夢橋看看手腕上的大手表,望望遠處的員工宿舍樓。
潘勝利:“早著呢!黎總工還在項目部招兵買馬。”
他回頭對坐在車內的外籍專家喬治笑笑,抱歉地擺了擺手,“哈囉!”
喬治從車窗裏伸出手來:“Mr潘,您好!”
潘勝利將喬夢橋“請”進崗亭,讓他坐下。
喬夢橋奇怪地問:“潘主席,什麼事情這樣神秘?”
潘勝利深奧莫測地審視著喬夢橋的紫黑臉孔,抽過他手裏的那本英文書,翻了翻,搖搖頭,然後忽然說:“小喬師傅,別以為自己了不得,識得一些外國文,又會破解工程難題。可你別忘了自己工會委員,今天我當主席的就要向你敲敲警鍾,千萬要注意工人階級的形象!”
喬夢橋怔怵:“潘主席,你這話好彎彎繞呀!我有什麼事做得不對嗎?”
潘勝利:“你的口風真嚴呀!我問你,你到底打算與誰結婚?”
喬夢橋一時懵懂,慌忙站起來,說:“我……沒說過要與誰結婚啊!”
“坐下!坐下來!”潘勝利將喬夢橋按在椅子上,說,“揀花拗花,見異思遷,朝三暮四,鬼得像海狐狸,連手機也不開。”
喬夢橋對上級的一頓“悶棍”,弄得蒙頭轉向,不知對方撒的什麼網:“這……我真的不明白。”
“我是不是在仿照封建社會的那些闊佬、赤佬,弄個一夫多妻?”潘勝利說著從口袋掏出一個小本子翻著。
“一夫多妻?”喬夢橋一頭霧水,問道,“潘主席,我連露水夫妻都不沾邊呀!我們一線工人每日隻睡四五個小時,腦袋一碰上枕頭就熟了,連做美夢的工夫都擠不出來,哪有時間考慮三妻四妾,你別冤枉人好不好?”
潘勝利翻開了小本子,說:“還賴?你說沒時間考慮,可是為你作主的女人卻大有人在。”
“誰為我做主了?”喬夢橋立即想到了母親的逼婚,但嘴裏仍然說,“阿媽不會吧!”
潘勝利微微一笑,像抄起了對方的底牌,反問道:“你真的不清楚麼?”
喬夢橋搖頭:“實在不明白。”
這般回話,其實正證明厚道人也有自己的小盤算,不過不願意張揚罷了。喬夢橋很清楚盼橋、玉秀、朱璽的內心想法,她們盡管各懷小九九,但在領導們麵前,是絕不可能單獨宣布自己要與誰結婚的,除非是“十三點”。
潘勝利直截了當地說:“小喬師傅,我給你實話實說吧!工會擔負著穩定員工隊伍的重要職責,我們與當地團支部聯係,決定在農曆七月初七牛郎織女鵲橋相會那天,聯合舉辦‘杭州灣跨海大橋建設工程員工集體婚禮暨青春交誼歌舞晚會’。酒席的費用,全由我們工會承擔。”
“這好呀!”喬夢橋欣喜道,“潘主席,工會在情人節給又苦又髒又累的工人操辦婚事,功德無量呀!”
“可是在排隊摸底中,我排出了10對新人之外,還有……”潘勝利照著本子說,“還有你熟悉的林森木博士與大橋生態農莊的虞芳;先鋒示範作業隊的樸吉龍與朝鮮族姑娘;沉樁定位員孟超與舟山連島大橋工程籌備處的那個女孩;打樁機操作能手劉福民與食堂炊事員常愛珠;女技術員範倩與材料處長鄧軍山,總共有15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