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夢橋見盼盼與玉秀突然出現在門口,心裏慶幸:謝天謝地,總算完璧歸趙了,懸著的心也落地了。
他放下板胡,驚喜地說:“進來!進來呀!……長時間不拉,指頭生疏了。”
“你們……真叫‘其樂融融’啊!還引來這麼多走廊聽眾。”玉秀話中有話,走進臥室,抱起亮亮,坐在床沿。
她心裏思索:今晚必須旗幟鮮明,讓她們清楚,優勢並不在她們那邊。
盼盼望望散去的員工家屬,心裏有些不滿,說:“一拉胡琴,啥都不顧了。”
喬夢橋苦澀地笑笑說:“你們沒看天氣預報,台風在溫州登陸了,已經影響杭州灣。我哪有心思拉胡琴,亮亮要聽沒辦法。”
朱璽或許因為“欣賞”了喬夢橋的琴聲,此時心緒通達,站起來欲說明自己登門沒有其他意圖,也純粹為亮亮。可是她說出的話卻不一般:“看!連孤兒寡母也盯得這麼緊!同是女性,該多點惻隱之心嘛!亮亮,我們走!”
玉秀愣住了……
盼橋愕然了……
喬夢橋倒抽了一口涼氣,皺了皺眉頭……
“不,我要在爸爸這裏玩!”懂事的亮亮,突然拿起了玉米,說:“阿姨,趙奶奶給你們吃的!”
亮亮將玉米送到玉秀和盼橋手裏。
朱璽生氣了:“你走不走?”
亮亮眨巴著眼晴,沒有立刻走的意思。
這時,籃球場上的高音喇叭聲飛進窗來:
“——員工同誌請注意,下麵播送一則重要通知:今天通知過的員工師傅,不論你在海上作業、陸上作業、還是在宿舍裏候班休息,原定明天上午的會議,現在改在今晚九時半召開,地點仍在項目部業餘黨校,請互相轉告。另外,喬夢橋、黃廣天兩位師傅提前到書記辦公室,領導等著你們。”
亮亮高興得蹦起來:“爸爸,你上廣播了!”
三位女性幾乎同時站起來,說:“我們走吧!”
“外麵海風大了,路上當心。”喬夢橋說著親了下亮亮的額頭,“盼盼,你送送。”
亮亮突然爬上了喬夢橋的床鋪,抱住枕頭:“媽媽,我們晚上就睡爸爸這裏麼,不回趙奶奶屋裏了!”
玉秀與盼橋頓時無言。
朱璽俊俏的臉龐上略呈難堪,拉起亮亮的胳臂,嗬斥道:“沒長耳朵,大人們都要開會去了。”
喬夢橋哄道:“亮亮,等大橋造好,我就空了,天天陪著你玩好嗎?”
亮亮:“睡覺也陪著,講故事?”
喬夢橋:“可以!給你講大海,講大橋,還陪你走過大橋看奶奶。”
亮亮高興了:“好!說話算數,拉勾——”說著他舉起了小手指。
喬夢橋與亮亮勾住小手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賴!”
朱璽催促著:“走!還不快走?”
亮亮大約感到還不滿足,突然說:“爸爸,你說話老不算數,賴了怎麼辦?”
喬夢橋毫無思想準備:“這……”
朱璽真想聽聽喬夢橋的回答,盼橋立即插上說:“亮亮人小,鬼點子倒不少。”
玉秀催促著:“走吧!阿姨沒開車來,陪你回去。”
亮亮:“不!我也要爸爸、盼橋阿姨一道送我去。”
朱璽說:“想入非非!不懂得體諒人。”
她的話像銅鈴打漁鼓——另有一種音。
盼橋:“好好好!反正路也不遠,一道送‘小皇帝’!”
喬夢橋看看大手表:“不行!通知我提前到會。亮亮,下次‘爸爸’一定送你,好不好?”
亮亮噘噘小嘴巴,勉強地說:“嗯!爸爸再見。”
喬夢橋:“再見!”
玉秀調侃地回頭笑著說:“你這個‘爸爸’,答應的事情也實在太多了!”
海風卷著鹹腥味與潮氣從杭州灣海麵一陣陣刮來,偶爾還挾著零星的雨滴,打在臉上痛兮兮的。
項目部弄堂裏的‘裹轉風’越刮越猛,而且不時卷起吹來的草末紙屑。
當喬夢橋隨著項目部書記兼主任的郝幫寸、總工師兼項目部副主任的黎明和棧橋搭建班長黃廣天,一齊走進業餘黨校會議室的時候,那鐮刀斧頭旗下的會議桌旁,已經坐滿了彪悍的建橋大將們。
他們不少是從海上剛撤下來,身上還帶著泥漿、油汙。一雙雙任何時候都是鎮定、堅實的眼神在紫紅色的臉上閃亮。不過此時此刻,多了幾分疑慮與茫然。
喬夢橋的目光向工友一一打過招呼,郝幫寸、黎明也快速地坐到了馬、恩、列、斯、毛、周、劉、朱、鄧的偉人肖像下的主桌前。
風緊雨暴,天氣突變,室外已經雷聲滾動,電光不時從窗玻璃閃入,鑽進來的海風,亂翻著會議記錄簿。
臨戰前的氣氛彌漫了整個會議室。
郝幫寸掃視著他的一個個黑鐵塔般的橋工們,轉頭問坐在他旁邊的專職安監員舒國貝:“海上沒有人了吧?”
舒國貝點頭說:“沒有了,全部回到陸地上了。但是有的員工對撤回來躲台風,罵罵咧咧的,還有怨氣,。”
“我讚同你的說法:寧可聽罵聲,也不要聽哭聲。”郝幫寸臉色凝重,直截了當地說:“同誌們!我們都是共產黨員,是戰鬥在杭州灣跨海大橋工程建設第一線的工人階級先鋒隊員。全國、全世界都在關注著我們這座大橋建設。根據國家氣象台預測:由於臭氧層空洞擴大、地球變暖,受厄爾尼諾現象影響,我國台灣、兩廣、福建、浙南和杭州灣沿海一帶,台風將接連過境,這給我們海上作業帶來嚴重的困難。原本一年僅有的二分之一可用時間,也會因為頻繁的台風光顧而再度減少,給建橋工期造成政治上的負麵影響和經濟上的巨大損失。今天。我們麵對黨旗,應該怎麼辦,采取哪些對策,這是擺在我們施工單位麵前的頭頂大事,是一場嚴峻的考驗。”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室外越刮越狂的海風,仗著隱隱的炸雷聲在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