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給神話做鋪墊(上)(2 / 3)

盼橋憑著海邊長大的生活經驗,依傍著道路邊上的建橋物和被風刮得嗚嗚怪叫的一塊塊宣傳標語牌,艱難地向棧橋作業點移動。

朔風凜冽,雪花迷眼,天地很快變得白茫茫一片。

一輛巡視車頂著迷亂的雨雪開來,濺飛的水花冰淩使它像一艘遊艇,在盼橋的身邊突然刹住。

車窗內探出戴警帽的頭來:“喂喂!師博,還上哪去?”

盼橋抹了把雨水,臉也沒露,說:“送寒衣!”

“送寒衣?”

“保暖衣。”

“到哪裏?”

“棧橋。”

“誰?”

“喬教頭。”

“嗨!你是他新徒弟吧?”

“嗯!”

“傻徒弟,海邊棧房裏,吃、喝、穿全都備著。”

“真的?”

“大夥說我是大橋工地的‘黑貓警長’,還能騙人?”

“你是民警……”

盼橋想撩開頭上鬥篷,看看這位“黑貓警長”,但她忍住了。

“黑貓警長”說:“好啦!新徒弟,難得你對師傅有情有義,但工地上危險啊!指揮部緊急指示全線停工,我是來巡查滯留員工的,別去了,回吧!”

盼橋:“棧橋施工也要停工嗎?”

“黑貓警長”:“停工。‘以人為本,安全為根’,哪有不停的。”

盼橋猶豫了:“那……”

“黑貓警長”:“好了,走吧走吧!要麼你自己回去,要麼上車來轉一圈送你回去,千萬別往海邊了。”

盼橋頭不敢抬起來,說:“我自己回,你們開走吧!”

就在這時候,一輛錢江牌客貨兩用車頂著大風雨雪飄飄搖搖地駛來。

交通車立即鳴響喇叭,“黑貓警長”又從車窗口伸出手來,示意停車。

貨客兩用車在一塊被風雨刮得晃來蕩去的告示牌前停住,盼橋從鬥篷縫隙中瞧見了車窗口的玉秀臉蛋。

玉秀:“什麼事?”她問民警。

“黑貓警長”:“上哪去?”

玉秀:“棧橋。”

“黑貓警長”:“幹啥?”

玉秀:“找喬教頭。”

“怪了!”“黑貓警長”嘀咕著問,“也找喬教頭,做什麼?”

“我……”玉秀尚未想好回答的詞,在車窗口舉了舉她父親在海上用過的那架蘇式望遠鏡。

“采訪?!你是記者?”“黑貓警長”將對方的望遠鏡誤當了照相機。

玉秀含糊地搪塞說:“噢!這麼大的暴風雨,我想見證一下大橋建設的艱巨性,以及工人的艱辛與偉大。”

“黑貓警長”立馬勸阻道:“記者同誌,棧橋作業點早沒人了,快回吧!。對了!這個小徒弟,也是去送寒衣的,你順路帶他回去!”

“黑貓警長”的巡視車繼續前行,開往濤聲轟然的海邊去了。

盼橋欲避玉秀視線,在驚慌轉身時,鬥篷竟被海風揭開,雨點打在凍麻的臉蛋上,被玉秀看了個正著:

“咦!……”她吃驚了。

自以為行蹤隱蔽的盼橋,連忙戴嚴鬥篷,借著海風的推動,人像一隻被吹跑的鹽籮,飛快地順風向原路滾著……

玉秀瞅了瞅裹在雨衣中飛跑的盼橋,猶豫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現代版孟薑女!”

她對警察的話將信將疑,愣坐在駕駛室內思索片刻,又舉起望遠鏡朝棧橋作業區瞭望……

在放大了100倍的鏡頭內,玉秀隱隱約約看到了棧橋施工點驚心動魄的奇觀:

海風肆虐,濁浪滔天,一片白茫茫的海岸上,各式構件縱橫交叉,鐵錘懸空。高聳的三維支架下,幾個頭戴紫紅色安全帽,身著赭色救生衣的建橋者在風雪煙雨裏晃動。他們拚力操縱著巨大的懸臂,試圖將樁體垂直插進排空而上的巨浪裏。 但一次又一次地被巨瀾掀倒了……

玉秀模糊地目睹著由跨海大橋引發的那神力,心中慨歎,:“今天才是正式開局的第一天哪!”

她試著下車觀察,打開車門,左腳剛伸出車門,一陣狂風刮來,巨大的告示牌如飛鳶般地從天空斜劈下來,不偏不倚,正砸在車門口,玉秀尖叫了一聲,隨之一陣鑽心刺肺的疼痛……

盼橋沒有送成寒衣,回到她的集裝箱“閨房”,拴上鐵門,連打了三個噴嚏後,快捷脫去雨衣、水靴,誰知連內衣也浸透了雨水。她本想去浴室衝洗一下,但又顧忌在男員工的睽睽目光下進出浴室,必定會引發的聯想,隻得在箱房內用幹毛巾將身子擦拭一遍,但又不住地打噴嚏。或許是愛心使然,她想到了喬夢橋,“什麼時候回來呀?海邊有替換的衣服嗎?”

杭州灣的風雨猶如一位愣頭愣腦的莽漢,來勢洶洶,但收斂也快。箱房漸漸消失了擊鼓般的雨聲,三班倒的員工們見風雨漸止,又咋咋呼呼地奔赴作業點去了。

盼橋洗換定當,將喬夢橋的替換衣衫放在他的床上,漸漸感到自己身子發寒,腦漲鼻塞。

此時,食堂電鈴響了,她拿起飯盒與熱水瓶往食堂走,路過告示欄,見圍著不少的新員工,原來貼出了新通知,上麵公布著各工種上崗培訓人員的名單和集中上課的地點與召集師傅的姓名。

盼橋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電焊學員班一欄裏,召集師傅的名字叫肖端林。

她很快走進食堂,心裏想,今天得好好慰勞慰勞這位“工人演說家”,說不定今晚能攻克這個“封建堡壘”……

為喬夢橋挑好愛吃的小菜後,她回到箱房,立即給自已泡上一杯阿媽叫備用的紅糖老薑末。這是海邊人驅寒發汗的“靈丹妙藥”。

她邊喝薑湯,邊又翻閱著《電焊工手冊》,神閑氣定地等待著喬夢橋歸來。

手機響,盼橋心急地開啟:“喂!現在哪裏?”

然而,手機裏傳來的不是她想要的聲音:“哼!也不問問我是誰。”

盼橋笑了:“哦,玉秀姐呀!”

“哎!你聲音怎麼變了,感冒了?”

“鼻子不通氣,喉嚨有點癢兮兮。”

“你一定去了哪裏,受涼了?”

“沒有,我啥地方都沒去呀!在集裝箱裏看書。下午參加培訓班。”盼橋矢口否認。

“慌什麼慌?姐又沒說你別的。吃幾顆頭孢就行!”玉秀老謀深算,不想揭穿盼橋的謊言。

“你現在在哪裏?是不是也……”

“我也與你一樣,沒挪動窩,就在落實房子,差點腳趾骨都跑斷了。”

“要不要緊?”

“沒大礙,幸虧穿了皮鞋。”

“辛苦你了,玉秀姐。”

“你們啥時候來看看房子呀?”

“他人還在工地上,沒下來。”

“過兩天我給他買個手機。”

“他有。今天忘記把手機帶走。”

“那,我就送給你好了。”

“不不不,你送了我的牛仔裝,又送他的手表,我們實在不好意思!”

“啥呀!又見外。”

“哎!房租費多少?”

“房東說,房子空著也是空著,為造橋人做點貢獻,不要錢。”

“白住?無償不行。保姆費呢?”

“免費幫忙。”

“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玉秀姐,你再做做工作,多少總要付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