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色撩人,而在月下的京都,卻也少了白日裏的氣勢磅礴,有了幾分朦朧美意。一襲青影,卻在這樣的夜色中,獨自坐在巷子口顯得有些突兀。身前一張木桌,擺著幾樣小菜,她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抓著酒壺,腳下還放著好幾隻酒壇子。
坐在此處的,正是剛從將軍府中偷偷摸摸出來的寂小盞。
“喲,有人大半夜的,借酒澆愁啊。”一聲輕笑突然破空而來,冷清的嗓音帶著一絲調侃,卻是透著別樣的味道。笑聲一落,一道灰色身影便直接坐了下來,也不管寂小盞是否願意。
小盞低著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也不抬頭,也不答話,隻管往杯裏倒著酒。
“喂,就算這燒刀子摻了點水,算不上好酒,也不帶你這麼糟蹋的吧。”那灰色身影埋怨了一聲,藏在一臉須發裏的眼睛,卻是閃著亮光,直直得盯著小盞杯中的酒水。
小盞仍不答話,仰頭又是一杯。
“你再這麼牛飲,白水也被你糟蹋了。”灰衣人瞧著小盞不理不睬,鼻子裏又是一聲輕哼。
夜風帶著一股子不算好聞的氣味,撲麵而來,小盞秀氣的眉頭一擰,才抬頭望了過去。
隻見麵前之人,一身灰色色長袍,破破爛爛,把那一身上好的雲緞衣裳,穿成了一塊破布。他腰間掛著一隻海碗大的葫蘆,還在一晃一蕩。一雙手臂橫抱在胸前,麵上胡須與發絲糾結成了一片,除了那一雙眼,竟然瞧不出他丁點兒的相貌來。
這,就是一個乞丐。
“怎麼,大半夜的。”灰衣乞丐見著小盞抬頭,麵上一喜,張口就是一笑,還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望著頭頂一指,笑道:“賞月?”
“你要是看戲,出了巷子往東,一刻鍾就到了醉紅樓。”小盞隻瞟了他一眼,嘴裏不涼不冷得道:“你要是沒了酒錢,就去找蘇風,蘇府的牆,你翻了那麼多次,不會找不到路。”
“那裏的戲,我早就看膩了,上次從臭小子那偷的銀子還沒用完。”灰衣乞丐,扯著須發一笑。
“那你該不會是聽了我受傷,特意來恭喜我的吧。”小盞涼涼一說,抬起眼簾,才靜靜得盯著灰衣乞丐。嘴裏輕輕吐出兩個字:“師父!”
“怎麼不是來恭喜你的?”灰衣乞丐,嘖嘖一聲笑問,很是滿意得點了點頭。抱在臂上的大掌一動,卻是直接抓住了小盞的手腕。“不要動,讓為師看看你的傷。你那庶妹還真是好狠的心!對著自己的姐姐下手這麼重!”
“怎麼,還有你老頭你治不好的傷?”
“開什麼玩笑話?這樣的傷勢讓本神醫出手已是大材小用!”灰衣乞丐差點想掄起板凳砸開小盞的小腦袋瓜,看看裏麵裝了些什麼。
“諾,接著!這姑且算是為師送你的餞別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灰衣人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個方形盒子放在桌子上。“及笄之禮,為師就不去了。你老爹要是看到我,還不得把我揍一頓。我準備帶著你師兄雲遊四海,會訪老友去了。”
“風師哥天生性子憨厚,就是太過規矩了。老頭,這一路上可不許欺負師兄。快走,快走吧!”小盞揮揮手道。
“沒良心的丫頭,虧我還特地在臨別前趕來見你一麵。”灰衣人一邊抱怨著一邊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