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你一晚上就是在想這個呀!”
“當然都要想好。我不是叫阿惠嗎?實實惠惠的,不來虛頭。不過有孩子也沒關係……”
“行了行了,哪有你這種小姑娘!”
“是不是太輕率了?”
“這個詞我用得不好,我收回。但我的意思是,在你還沒有徹底全麵地了解我之前,你千萬不要太貿然地就相信了我,太樂觀地估計了以後的道路,太輕率地——你看,我又用這個詞了,沒辦法——太輕率地說出這個‘愛’字來……”
“我就說,就說……”
“別說!”安文光第三次製止她,“一個人,當他說出了這個字,他就應當負責任!這是世界上最神聖的一個字,也是一副世界上最沉重的擔子,說了這個字他就要把擔子挑起來,再不能隨心所欲地把沉重的壓力撂給別人了。”
“我不要聽你說教!”阿惠粗暴地打斷了他,“你給我回到現實中來!你給我從你自己製作的精神枷鎖中掙脫出來!你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嗎?你眼圈發黑,眼睛無神,一麵孔還沉在過去的噩夢裏醒不轉來的樣子!你是讓已成為曆史陳跡的痛苦死死地拖住了,再不敢麵對生活、麵對現實、麵對我的挑戰了!你聽著,我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今天非要把我心裏的,對你安文光的愛,聽清楚了!愛!統統講出來。沒那麼多神聖,也沒那麼多沉重,我反正是愛了!我隻要一夜天就想明白了,理清楚了,曉得我其實早就愛上你了!我從來不計較別人對我的褒或貶,但是隻要你白我一眼,我心裏就要痛好幾天;我從來不在乎人家的閑言碎語,但是做你的徒弟的那半年,我卻處處小心,隻想討你一兩句好話!我軋過多少男朋友,寫情書比寫日記還輕鬆,但是我給你的一封信撕了寫、寫了撕,足足弄了三四天!盼你的回信盼不到,差點哭到這過街樓來。我甚至瀆職大也是為了在學曆上能靠攏你,爭取當個小編務也是為了免得你太看不起我這排字女工!你以為我在仁濟醫院門口拉你合夥搞動畫室是偶然的嗎?你錯了!你上當了!這是我謀劃已久的!我隻不過是找準了機會而已!不信你去問問瞿敬宜,我從第一天跟他談承包的事就提到了要他幫我們拉住你!你搖頭?不信?還搖頭?不是不信?那就是對我的不以為然了?還搖頭!去你的,我不管你為啥搖頭了!我反正把話都說了,隨你怎麼想去!”
阿惠一口氣說完,把手中的毛巾往桌上一放,如釋重負般站起身就往門外走去。那安文光從呆若木雞的狀態中驚醒過來,忙喊:“哎哎,這……也聽聽我的話呀!”
“你的話留以後再說吧,”阿惠說,“我又不立逼你去領結婚證書。”
她拉開房門卻愣住了。
安素梅倚在門邊,手中的練功劍垂立在地上,像根拐杖般支撐著她。老太太滿臉都是笑意。
大大咧咧義正辭嚴地作了一番求愛宣言的阿惠,頓時臉紅得如同一隻煮熟了的大蝦。
“哎喲!”她隻能輕喊一聲,什麼詞也沒了,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