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韋皋死了。接替韋皋節度使職位的官員來了一撥又一撥,但都沒有引起薛濤的興趣。直到大才子元稹的出現,薛濤的情感世界瞬間成為汪洋大海,洶湧澎湃。
這一年,薛濤42歲。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月,31歲的年輕詩人元稹以監察禦史(紀檢幹部)的身份,奉命出使東川(今雲南省昆明市)。他早就聽說成都有美女薛濤,不僅能寫詩,其書法更是自成一派。於是,到了地方後,元稹立即托人約薛濤在梓州(今四川省三台縣)相見。對薛濤而言,這本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應酬,但當她與元稹見麵之後,立即就被其俊朗的外貌和出色的才情所吸引,內心裏激起了沉默多年如同少女般萌動的漣漪和波瀾。
據史料介紹,元稹“儀形美丈夫”,典型的“高富帥”。不僅有美貌,才學更是格外出眾,25歲進士及第,兩次策問考試都名列第一。當時,元稹和白居易是大唐文壇的“雙子星”,並稱為“元白”。“每一章一句出,無脛而走,疾於珠玉”,他的詩歌僅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就賺足了世人的眼淚,迷倒了後世多少英雄佳麗。
自己雖已42歲,但誰說姐弟就不能相戀呢。遇到元稹,就是薛濤的宿命,哪怕是飛蛾撲火,她也義無反顧。初次約會,薛濤在梓州一待就是三個月,如此長的時間有多少故事發生,不用筆者點穿讀者也能猜到一二。兩人約會期間,薛濤首先就寫了一首《池上雙鳥》,無限向往地說:“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柔情萬種的小女子形象躍然紙上,真是令人萬般遐想。
接著,薛濤又寫了《四友讚》:“磨潤色先生之腹,濡藏鋒都尉之頭。引書媒而黯黯,入文畝以休休。”四友,即文房四寶,筆、墨、紙、硯,薛濤各以一句詩描摹它們各自的特點,筆、墨、紙、硯這四個家夥,在薛濤詩中顯得莊敬肅穆,很有震懾力,不像出自女人筆下。最開始元稹並不太佩服薛濤的詩句,畢竟自視甚高的大才子哪裏會輕易被一個女人的才情折服呢。當他看到薛濤寫的《四友讚》之後,其真功夫徹底震撼了元稹,遂將薛濤真真切切比作了才女卓文君。後來,元稹在《使東川》詩集中,就有一首《好時節》表揚過薛濤:“身騎驄馬峨眉下,麵帶霜威卓氏前。虛度東川好時節,酒樓元被蜀兒眠。”“卓氏”即卓文君,元稹將薛濤比為卓文君,可見薛濤在元稹的心中不僅僅隻是一位妓女,更多的卻是女詩人吧。
那三個月,薛濤和元稹可能流連在錦江邊上,相伴於青川山前,同時泛舟於湖水中央,飲酒作詩好不幸福。但是,幸福總是來得太快,去得也太快。當年7月,元稹就調離東川,任職洛陽了。
分別已不可避免,薛濤十分無奈,懷著悲痛的心情寫了千古絕唱《送友人》一詩:“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然而,元稹這一去就將薛濤忘了。元稹是一個為了事業可以不考慮愛情的男人。他的情商天分很高,當初為了求取功名就將初戀情人崔鶯鶯給拋棄了,為此他還寫下了《鶯鶯傳》(又名《會真記》),這就是著名的《西廂記》的原本。妻子韋叢去世後,他又先後納妾安仙嬪,續娶裴淑,此後也都亡故。不過,這些在唐代來說也是十分正常的事,畢竟在那個年代男人是可以娶三妻四妾的。這不,大詩人白居易還有一個特殊的愛好,就是在家裏養了不少歌姬供其娛樂。
公元821年,元稹入翰林為中書舍人承旨學士(相當於中國作協主席)。仕途順利,春風得意,元稹想起了遠在四川的薛濤,便寫了一首詩歌寄給了她。讀到元稹贈詩,薛濤五味雜陳,其中心酸難以言說。曾經那個俊朗的才子,曾經那個多情的美男,如今卻經曆了多少滄桑,又愛過多少女人。“微之……”手握元稹寫來的書信,薛濤泣不成聲。然而,這卻是她們最後的一封信。自此之後,兩人便再無書信聯係。
長慶二年(公元822年),元稹終於如願以償,當上了夢寐以求的宰相。可是僅僅才過三個月,他便在一場排擠政敵的陰謀中,反遭敵人暗算,長慶二年六月就被罷相,出為同州(今陝西省大荔縣)刺史。次年,他再次奉詔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這離與薛濤最後一次書信往來,剛好過去兩年時間。
想起曾經的種種浪漫,元稹心中有了對薛濤的熱情和思念,他計劃著要專程入蜀去看望薛濤,或者幹脆娶這位多情的女子為妻。但是,沒想到中途又出現了一個叫劉采春的漂亮女人,徹底打亂了元稹當初的計劃。此人年輕貌美,身材窈窕,婀娜多姿,多有幾分嫵媚,在當時的娛樂圈風頭正勁,是中唐“妓女詩”一派的代表人物,相當於當前最著名的流行歌星,比章子怡還紅火的明星。於是,元稹將本要娶薛濤的打算拋在了腦後,深深地被明星劉采春所吸引,與她又有了一段纏綿的愛情故事。相關史料記載,元稹曾誇獎說:“她(指劉采春)詩才雖不如濤,但容貌美麗,非濤所能比也。”意思就是說,劉采春雖然寫詩趕不上薛濤,但是要比容貌和身材,薛濤是不能和采春相提並論的。
這時,身為元稹好友的白居易實在看不下去了,便給遠在成都的薛濤寫了一封私信,並附上一首詩:“峨眉山勢接雲霓,欲逐劉郎此路迷。若似剡中容易到,春風猶隔武陵溪。”大意就是勸薛濤還是死了那份心吧,好男人多的是,又何止元稹一個人呢?因為無論如何,她和元稹都是沒指望的了。看來,白居易這位大咖,也不是省油的燈,對薛濤怕是早就愛慕有加吧,看到元稹不要了,自己也想乘虛而入去插足一把。
收到白居易的信,薛濤並沒有回應。她依舊堅決而癡情地等著元稹。流傳千古的名詩《春望詞》:“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簪垂朝鏡,春風知不知。”或許就是薛濤對元稹癡情的最好詮釋和對白居易的回應吧。
青春早逝,人到暮年,薛濤逐漸厭倦了俗世的虛榮與喧囂。她離開了浣花溪,移居到了碧雞坊(今成都市金絲街附近),並築起一座吟詩樓,悲傷孤獨地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時光。大和六年(公元832年)夏,一代才女薛濤安詳地閉上了雙眼。第二年,曾任宰相的段文昌為她親手題寫了墓誌銘,墓碑上寫著“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
各位讀者如有興趣去憑吊這位才華橫溢的女詩人,那麼一定要去四川成都。薛濤墓就位於成都望江樓公園西北角的竹林深處,其墓的布局,根據我國儒家思想和道家學說,以牆界為方,以墓為圓,寓意女詩人在天地中安息,永為世人憑吊和緬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