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樓海慎放下酒杯歎了一聲，道：“今日與諸位道友相聚在此，真是人間幸事。隻是，修行路何等艱難，一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今日之盛景，往後仍會不斷重現，但到那時，就是人事皆變，再非你我。昔年，我與三位同道好友共赴修仙途，相約長生，如今我仍在此處，我那三位好友，卻早已埋骨他鄉，不能同享今日榮光。”
他這番話，眾年輕弟子隻是過耳就罷，長輩修士卻心有戚戚，不但他們自身過往修行路中劫難重重，就是他們的好友中，多少人天資所限，早已重入輪回；多少人不能承受天災人禍的考驗，修為盡廢或直接身死。
隻是他們心中不免奇怪，這樓教祖突然這般大生感慨是為何？就聽樓海慎道：“千年前，天降大災，凡人死傷無數，有傾亡之危，就在此時，眾多修仙士挺身而出，耗費自身的修為拯救危難，彼時，我不過是一無力童蒙，蒙受恩澤才得以幸存。自那以後，成為修仙者便是我一生夢想，隻是……”
他又歎息一聲：“隻是，修仙者雖多次降下神跡，卻與凡人罕有接觸，仙緣渺茫，不知該向何處尋呢？”
眾修士多是自幼被長輩引入門下，但這種求仙無門的苦惱，他們在凡間曆練時，卻時常見聞，或有人遍訪名川大澤，苦耗一生而無所獲，或有人日日焚香祭牲禱告，期盼仙緣天降，看得人好氣好笑。而千年前的天災，在座眾人除樓海慎外都未曾經曆過，不過聽人當做故事說過罷了。他們隻知，當時因對抗天災，將環境改造得凡人能夠居住，無數修士修為大損，又有西方妖國趁虛而入，一場大戰下來，修仙士十去其九，元氣大傷，西方妖國也未曾撿得便宜，損傷絕不在修仙士之下，妖國之主牛魔王受重創，下屬得力戰將盡數被殺，幾乎變成光杆司令的妖國之主最終領著殘眾回了老家。雖然傾妖國之力未必不能將修仙士滅絕，從此拔除了這個心腹大患，但牛魔王如何敢冒這個險？繼續打下去，是修仙士先滅絕還是他西方妖國先滅絕，實在是一件不好說的事。
當年的大戰雖然慘烈，幾乎人人拚命，後世想來，卻是心馳神往，恨不能親身目睹參與，成為改變曆史萬眾矚目之領袖。這話對當時的參與者說來，無疑是十分不知好歹的，這些修士也就自己想想罷了。
樓海慎續道：“上蒼待我不薄，經年之後，我得以入仙門，但與我懷有同樣尋仙信念之人，卻大抵一年一年空耗歲月，抱憾而亡。若說天下眾生平等，為何修仙界待有些人獨厚，待有些人如此刻薄呢？”
聽到這話，眾人心中頓時不是滋味了，這不是在拐著彎指責他們麼？雙輝宗的一名修士反駁道：“樓宗主這話未免偏頗了，世上人有千千萬的活法，未必就是求長生這一條。何況大家也都知情，修士太多，於這世間大有妨害，一千五百年前的舊事，還能任由它重演嗎？”
樓海慎笑道：“哈！虛偽！今日若令諸位道友壽元與凡人等同，你們可願意？修士太眾有礙世間，若令諸位道友毀去自身道行，好騰出名額讓他人步入修仙途，你們可願意？”
眾修士一陣騷動，有人覺得樓海慎所說未免太沒道理，卻不好反駁，因為他的兩句問話，答案都是“不願意”，總不好說，萬般皆是命吧？這時林風盡開口道：“樓宗主所說仙緣難求，我亦有同感，但不知樓宗主又準備以什麼方法，好叫那些一心求仙之人得償所願？”
不錯，樓海慎既以眾修仙宗門吝於給予凡人機會為由指責他們，那麼他萬仙教又有什麼良策？若他沒有對策，這遭便是自取其辱；若樓海慎的回答是不顧天地平衡大肆招攬門人，那不必多說，今天萬仙教開宗之日就是它滅亡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