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山豹為人有時候靈敏,有時候也遲鈍。團部連續三個早上沒吹起床號,他愣是沒覺出異常來。事實上許山豹這人做事也不大講究正常程序什麼的。就拿軍號事件來說,小石頭不吹軍號,他覺得是大事,但處理方式比較詭異,讓他和炊事員老張互換工作崗位。小石頭在劉文彬的教育下答應吹軍號了,他就覺得這件事情已經了了。至於每天早上小石頭有沒有吹起床號,他並不關心。另外像休息號、吃飯號、疏散號等許山豹也都不關心。他最關心的是衝鋒號。在戰場上,示意小石頭吹衝鋒號是他最感愜意的一件事情。在幾個司號員中,許山豹最喜歡聽小石頭吹的衝鋒號。嘹亮、高亢、經久不息。他其實並不知道這是小石頭使用循環換氣法這門祖傳功夫才將軍號吹得這麼激動人心的。
但劉文彬卻覺得,這一回麻煩大了。因為小石頭告訴他,軍號丟了。“……小石頭,軍號就是你的武器。真丟假丟你自己清楚。不找回來,軍法從事!”在連續三個早上沒聽到起床號後,一向和風細雨的劉文彬發狠話了。“政委,是……真……真……真丟了,我懷疑團……團裏有奸細!”小石頭說這話時臉色煞白,煞有其事,劉文彬一下子看不出破綻。正當他也拿不定主意時,身後傳來了一陣冷冷的暴喝聲:“這就是你做思想政治工作的結果?秀才?白瞎了我那頓酒!”劉文彬回頭,看到了許山豹那張疑竇叢生的臉。他站在營房門口,看一眼自己,又看一眼小石頭,一副惱羞成怒的神情。劉文彬心想:那頓酒,我可一滴沒喝啊。這許山豹,真是滿嘴跑火車。
當然現在不是追究誰白瞎那頓酒的時候。許山豹的心比劉文彬還著急。司號員是什麼,戰爭年代那就是寶貝啊。部隊駐紮時,沒有司號員吹吹號,隊伍就顯得很不生動活潑;行軍打戰時,司號員又是指揮員的左右手或者說傳聲筒、執行器。許山豹一想到以後再也聽不到小石頭吹衝鋒號,就覺得他奶奶的全完了。安縣之戰後,漢原之戰馬上就要打響。許山豹憋著氣想打一個翻身仗,狠狠地為獨立團長一回臉,讓李師長看看他許山豹究竟是不是真男人。這個時候,許山豹其實很懷念司號長老耿。這個同誌穩重,大風大浪都見過,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獨立團幾次浴血重生,老耿一如既往地吹衝鋒號,不變音,不氣餒;而小石頭呢,衝勁有餘,定力不足。一次衝鋒死個幾百人就嚇得不敢吹了。現在又鬧什麼幺蛾子連軍號都找不著了,這不讓他許山豹難堪嗎?
許山豹確實感覺到難堪。武器沒了可以去借,也可以去敵人那裏搶,軍號沒了到哪裏去借去搶呢?師部或許有一兩把多餘的,許山豹卻開不了那個口。師長要知道獨立團出了這事,非將他許山豹腦袋擰下來當尿壺踢不可。團長許山豹便下命令,全體都有,緊急集合,全團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軍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