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那個“貴族小姐”要知道,他搞上了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平民女子,她肯定要捏死他,生吞活剝他。
還有那“餘熱發電”的老頭子……
那是外科手術室,不是婦產科。刀子剪子在剪皮割肉,開膛破肚。鋸子在鋸骨頭,發出嘶嘶嘶的響聲。
他喉管裏冒煙,舌子上象長了瘡。剛嘔吐過?沒有?
“喲,馬處長,看完病進屋喝茶喲——”
“我感冒……”
來一杯濃茶吧。要不要加糖?加糖,加糖。“喝濃茶加糖”,嘻嘻嘻,濃茶加糖能提神,刺激,醒酒!鼓鼓的“人肉包子”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肩膀上顫動。“你的嘴奧!一股煙酒惡奧!”她撒野,故意撩撥他,撩得他心裏癢癢的,她又一把把他推開。
“你這騷娘們……”他的充血的兩片厚實的嘴唇,嘬起來象一輪剛出山的紅日。他的身子象一係吸血的螞蝗,吸住了纏住了撒野的姑娘。“嗬,嗬……”她愉快而又裝得惡狠狠地哼叫著,“你這流氓崽,你這個痞子。……你性急什麼?你這狗爪子會撕破你姑奶奶的衣服……”啊啊!甘綠香真有甘綠香的味道,特別的味道,那是在家裏的“貴族小姐”那兒無法得到的。“要做那號事先得講個條件……”你看,她把你撩撥得靈魂出竅,昏天黑地,她卻擺出一幅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跟你講條件:“一、你要給我爸爸的公司100萬元住宅小區的承包額,現在就立字為據,二、今後不許你打我青妹子的主意,你要損了她一根汗毛我就同你拚了……”還有第三條,那多麼粗野,荒唐而又刺激!那是連卡門,艾斯美爾達拉也說不出口的吧……
“要不要再來杯濃茶加糖?”
喝了一杯又一杯,一杯又一杯……
紅日吻遍了山峰,墳墓,大地,山脈,河流……
他在情的綠洲上留連忘返,一會兒奔跑,一會兒歡叫。累極了,歇歇氣重新上馬,繼續奔跑。回頭看看她原來有過的情野,那是一片荒涼而又幹渴的沙漠……
“再喝杯濃茶加糖?”
真是個要命的女人……
就是這個別有番滋味的甘綠香,把他送進了地獄,送進了醫院門診部。
馬得明如熱鍋上的螞蟻走出醫院大門,著看表,過去了一個多鍾頭,連甘綠香的影子都沒見到。她是走了?還是正在婦產科的手術台上做手術刮毛毛?出的公差,出租車可以回去報銷,那就繼續等吧!他來到林蔭下,司機在後座沙發上呼嚕呼嚕睡得正香,他便坐到前座沙發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醫院大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看十一點,十一點過五分,過十分,過一刻……驀地他眼睛一亮:那不是甘綠香嗎?寶貝,她怎麼走醫院職工家屬區的那個門走出來呢?
甘綠香手裏提個網兜,走近林蔭,就要橫過馬路朝大街上走去,馬處長得明手腳靈巧地鑽出小車,滿臉堆笑地攔住“寶貝”:
“小甘,你怎麼還沒走?快上車吧……”
甘綠香開始有點意外,她被馬得明拉著走了幾步,走到“的士”跟前,她才站了下來掙脫手,衝這個跟蹤盯梢的影子和眼睛說:
“馬處長,你走吧,我還有事。”
甘綠香轉身要走,馬得明慌急慌忙一伸手又拉住她:
“有事等下來辦,先跟我去吃飯……”
“拉拉扯扯的人家看了作嘔!”甘綠香蛾眉輕挑,再次甩開手,“我還要去給二姐買菜,在二姐家吃飯。”
強拉硬拽不是辦法,要碰上熟人就大糟其糕。馬得明不愧為馬處長,他窮急智生,一邊拉開車門一邊淡淡地說:
“你妹妹甘青香剛進城,出了點事,是她請我順便用車把你帶去……”
“妹妹出了什麼事?”想起妹妹很可能不放心而悄悄跟進了城,她反過來揪住他的手。
司機已把車子發動了。馬得明不急不忙坐到車後座,順手把綠妹子一帶,說:
“快上車吧!”
車門關上了。“的士”在車流人流中靈活得如一條響尾蛇。
走進白帆賓館那間臨湖的豪華臥室,馬得明在後麵把門一關,甘綠香就知道自己上當了。她繞著阿拉伯地毯逡巡一圈,推開鋪著孔雀綠馬賽克的衛生間瞅一眼,往法蘭西沙發上一仰,擺出一副伊麗莎白女王的架勢,居高臨下地嘲弄說:
“馬得明,你撒謊並不高明,最多有幼兒園大班的水平……”
馬得明一邊給她倒飲料,一邊狡黠地笑著說:“是呀,我不會撒謊,從來沒有撒過謊,剛才我實在是出於無奈,我非得請你到這裏來不可!”
“請我到這裏來,有什麼好事?”甘綠香喝了一口帶些苦澀味的咖啡,用挑釁的目光瞅著馬得明,“你在這裏花天酒地的,又想玩玩姑娘了?”影子和眼睛仿佛在門外偷聽。
馬得明如癡如呆地盯著麵前的姑娘:啊!她的魅力就在這裏!她是一個有感情有愛欲的活物,她會叫世界上所有真正的男子漢傾倒!她有維娜斯的美麗,雅典娜的智慧,吉普賽女郎的粗野和東方美女的風韻。他恨不得一把抱起她,甩倒在席夢思床上,就是火海刀山,死一百次也願意。然而,一想到她肚子裏的“隱患”,一想到烏紗帽,他就顫抖了,後退了。他把烏紗帽看得比生命,比美女還可貴。理智暫時占了上風,他忽地蹲了下去,雙手抓住他心中的美神的手,誠懇得淚水盈眶地說:
“綠香,我今天才發現你真美,真可愛!跟你相比,我家裏的成了冷血動物,僵屍,木乃伊!我會真心實意愛上你的,綠香,愛你一輩子……”
“哈哈哈,”姑娘浪聲一笑,“你要我做你的情人,婚外戀,第三者,所以你騙我到這高級賓館來幽會?”
“不不不,我們是做愛人,還是做情人,做夫妻,還是搞婚外戀,現在沒時間研究,留待以後處理吧……”這簡直是在同外國老板洽談生意,“剛才我千方百計把你弄來,是想同你商量你肚子裏的……”
“哦,你也關心起我的肚子來了?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家夥,”甘綠香溫柔多了,解開花格呢大衣的鈕扣,抓了他的手擱在微微隆起的小腹部,“剛才醫生檢查了,胎位正常,都快有了四個月。”醫生說,聽胎音,說不定還是個有雞雞的,準是你一樣的壞種坯子……,他又是驚,又是怕的撫摸著那“壞種坯子”,抬起頭瞅著她的帶幾分母性溫情的眼睛問:
“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她淡淡地,“讓他在肚子裏長嘛……到時候生下來。”
“那怎麼行呢?綠香,”馬得明站起來,一口喝下半杯可口可樂,冷酷地說,“我是有婦之夫,你是黃花姑娘,你怎麼能生下來呢?你得想辦法馬上把他打下來,刮掉!”
甘綠香起身走到高大落地窗前,眺望著秋水茫茫的湖麵,自嘲自解地說:
“你剛才不是說如何如何愛我嗎?孩子是我們這種愛情,的第一次結晶,你怎麼就不想要了!你根本就不愛我也不愛孩子嗎?”
“不是我不想要——”
“是你懼怕冷血動物,僵屍,木乃伊,還怕她上麵那個老頭子!”
“我還大小是個幹部,有頂烏紗帽……”
“那好。你要烏紗帽,我要孩子,井水不犯河水,少陪了。”
甘綠香說完朝門邊走去,馬得明用身子擋住門,抬起手腕看看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