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可能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毫無危險,”貓頭鷹想,“不過,我想我還是試一試他。”她飛到空中,緊接著直撲尼爾斯·霍戈爾什而來,爪子抓進了他的肩膀,並用嘴去啄他的眼睛。小男童用一隻手捂著眼睛,用另一隻手極力掙脫開。與此同時,他用足全身的力氣呼喊救命。他意識到,他的生命真正處於危險之中,他自言自語地說,這一次他肯定要完蛋了。
現在我告訴你們一件十分巧合的事,就在尼爾斯·霍戈爾什跟隨大雁們周遊瑞典的這一年,有一個人也在到處旅行,她想寫一本關於瑞典的、適合孩子們在學校閱讀的書。從聖誕節到秋天,她一直想著這件事,但是一行字也沒有寫出來,最後她灰心地對自己說:“你是沒有能力寫這本書了,還是坐下來,像往常一樣,寫寫神話和小故事之類的作品,讓別人去寫這樣一本富有教益、嚴肅認真和沒有一句假話的書吧!”
最後,她忽然想到,如果到鄉下去,看看森林和田野,情況或許會好一些。
她出生在弗梅勒省,對她來說很明顯,她的書要從那裏開始寫起。她首先要寫一下她成長的那個地方,那是一座不大的莊園,地處偏僻,那裏仍然保留著許多古老的傳統和習慣。她想,孩子們聽到那裏的人們一年四季所從事的各種勞動一定會覺得很有意思的。。然而,當她要寫這些東西的時候,她的筆卻總不聽使喚。她簡直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使她總寫不出來。
她對以前的事情記憶猶新,這是的確無疑的,而且她似乎還仍然生活在那個環境中。但是她對自己說,既然她要到鄉下去,那麼在動筆寫她的家鄉之前,應該再去一趟,看看那個古老的莊園。她已經闊別故鄉多年,找個由頭回去看看也不是什麼壞事。實際上,這麼多年來,她無論走到哪裏,總念念不忘自己的故鄉。誠然她看到,其他地方比那裏更美也更好,但是她在任何地方也找不到她在童年時期的故鄉所感受到的那種安謐和歡悅。
她全然沒有想到,回故鄉去會成為那樣一樁奇妙的事情。當她坐在馬車上向那個古老的莊園駛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變得更加年輕,一會兒,她不再是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了,而是一個穿著短裙、梳著淡黃色長辮子的小姑娘了。她坐在車上認出了沿途一座又一座的莊園,在她的腦子裏似乎故居的一切依舊如故。
她越是接近莊園,心裏越是高興。現在已經是秋天,大忙季節快要來臨,但是正因為有許多活要幹,家裏的生活才不會單調和枯燥。一路上,她看見人們正忙著在刨馬鈴薯,她家裏的人一定也在刨。
最好不要趕上家裏大掃除,因為秋會節快要到了。秋會被當地的人們看成是一個重大的節日,特別是在仆人們的心目中,因此秋會到來之前,到處都要打掃得幹幹淨淨,收拾得井井有條。如果在秋會之夜到廚房裏看看,就會覺得挺有意思,擦得光亮的地板上撒滿了芳香的刺柏樹枝,牆壁粉刷得雪白,牆上掛著鋥亮的銅鍋和銅壺。
但是,最忙碌的時候還是聖誕節之前。露西婭節那天,身穿白衣、頭戴點燃著的蠟燭的侍女在淩晨五點鍾就到各個房間去請人們喝咖啡,這似乎意味著,在這之後的兩個星期內,人們不要指望能夠睡足覺。因為人們要釀製聖誕節喝的啤酒,要漬魚,要為聖誕節烤製各種麵包和點心,還要進行大掃除。
當車夫按照她的要求把馬車停在路口時,她還沉浸在對烤麵包的想像中,身邊都是聖誕節吃的麵包和存放小麵包的盤子。她像一個睡得昏昏然的人被突然驚醒一樣。當她下車以後,順著林蔭道默默地向故居走去的時候,她感到現在的心情與過去的是多麼的不同呀,她真想轉身返回城裏。“到這裏來有什麼意思呢?這裏和過去已經毫無共同之處了。”她想。
但是她又想,她既然是遠道而來,還是應該看一看這個地方。於是她繼續往前走,盡管每走一步,心情就感到沉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