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爾斯·霍戈爾什跟著大雁們到處邀遊的這一年所舉行的遊藝大會上,昂考率領的雁群姍姍來遲了。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因為昂考必須飛越整個森坎奈才能抵達喀勒山。再說,她清早一醒過來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趕忙出去尋找大拇指兒,因為大拇指兒在頭一天夜裏一邊吹著小口哨一邊走了好幾個小時,把灰老鼠引領到離開哥利美大樓很遠很遠的地區去了。在這段時間裏,雄貓頭鷹已經帶回消息說,黑老鼠將會在日出之前及時趕回家來。也就是說到了天亮以後,不再吹奏小口哨,任憑灰老鼠隨便行動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但是發現小男童和跟在他身後的那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的倒不是昂考,而是白鸛艾爾莫利契先生。白鸛發現了小男童的蹤影後,便淩空一個急遽俯衝,撲下來用嘴喙把他叼起來帶到了空中。原來白鸛也是大清早就出去尋找他了。當他把小男童馱回自己的鸛鳥窩以後,他還為自己頭一天晚上瞧不起人的失禮行為向小男童連連道歉。
這使得小男童很開心,他同白鸛成了好朋友。昂考也對他十分親昵,這隻老灰雁好幾次用腦袋在他胳膊上擦來擦去,並且稱讚他在黑老鼠遭受禍害之時見義勇為去拯救了他們。
但是必須說小男童在這一點是值得表揚的,那就是他不願意冒領他並不相配的那些稱讚。“不,昂考大嬸,”他趕忙說道,“你們千萬不要以為我引開灰老鼠是為了拯救黑老鼠的見義勇為。我隻不過想向艾爾莫利契先生顯示顯示我不是那麼不中用。”
他的話音剛落,昂考就轉過頭來詢問白鸛把大拇指兒帶到喀勒山去是否合適。“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像相信自己那樣地相信他。”她又補了一句。白鸛馬上就急切地說可以讓大拇指兒跟著一起去。“您當然應該帶上大拇指兒一起上喀勒山啦,”他說道,“他昨天晚上為了我們那麼勞累受苦,我們應該報答他,知恩圖報是使我們大吉大利的好事情。我對昨晚有失禮儀的舉止深感內疚,因此務必要由我親自把他一直馱到遊戲場地。”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受到聰明非凡、本事超群的能人誇獎更為美好的事情了。小男童覺得自己從來不曾像聽到大雁和白鶴誇獎他的時候那樣高興過。
小男童騎坐在白鸛背上向喀勒山飛去。盡管他知道這是給他的一個非常大的榮譽,可是他還是有點提心吊膽,因為艾爾莫利契先生是一位飛行大師,他的飛行速度是大雁們難以望其脊背且自歎弗如的。在昂考均勻地拍動翅膀筆直向前飛翔的時候,白鸛卻在玩弄各種飛行技巧消遣。時而他在高不可測的空中靜止不動並且根本不展翼振翅,讓身子隨著氣流翱翔滑行。時而他猛然向下俯衝,速度之快就好像一塊石頭欲罷不能地直墜向地麵。時而他圍繞昂考飛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圈圈和小圈圈,就好像是一股旋風一樣。小男童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飛行,盡管他被嚇得膽戰心驚,但是心裏不得不暗暗承認,他以前還不曾弄明白究竟怎樣才算是飛行技術高超。
他們在途中短暫停留過一次,那是昂考飛到韋莫勃湖上同她的旅伴們彙合,並且歡呼著告訴他們灰老鼠已經被戰勝了。然後他們就一齊徑直飛赴喀勒山。
大雁們在留出來給他們的那個山丘上降落下來。小男童舉目四顧,目光從這個山丘轉向那個山丘。他看到,在一個山丘上全是七枝八叉的馬鹿頭上的角,而在另一個山丘上則擠滿了蒼鷺的頸脖。狐狸圍聚的那個山丘是火紅色的,海鳥麋集的山丘是黑白兩色相間的,而老鼠的那個山丘則是灰顏色的。有個山丘上布滿了黑色的渡鴉,他們在無休無止地啼叫。另一個山丘是活潑的雲雀,他們接連不斷地躍向空中歡快地引吭歌唱。
按照喀勒山向來的規矩,這一天的遊藝表演是以烏鴉的飛行舞開始的。他們分為兩群,麵對麵飛行,碰到一起又折回身去重新開始。這種舞蹈來來去去重複了許多遍,對於那些並不精通舞蹈規則的觀眾來說,未免太單調了。烏鴉對他們自己的精彩舞蹈感到很自豪,然而其他動物卻非常高興他們終於跳完了。在這些動物眼裏,這個舞蹈就像隆冬季節狂風卷起雪花一般沉悶、無聊。他們看得不勝厭煩,焦急地等待能夠給他們帶來歡樂的節目。
山兔們蹦蹦跳跳地退場之後,輪到森林裏的鳥類大鬆雞上場表演了。幾百隻身披色彩斑斕的深褐色羽毛、長著鮮紅色眉毛的紅嘴鬆雞跳到長在遊戲場地中央的一棵大槲樹上。棲在最高的那根樹枝上的那隻鬆雞鼓起了羽毛,垂下了翅膀,還翹起了尾巴,這樣貼身的雪白羽絨也讓大家看得清楚了。隨後他伸長了頸脖,從憋足了氣而漲得發粗的咽喉裏發出了兩三聲深沉渾厚的啼鳴:“喔呀,喔呀,喔呀!”他再多幾聲就鳴叫不出來了,隻是在咽喉深處咕嚕咕嚕了幾下。於是他便閉起雙目,悄聲細氣地叫道:“嘻嘻!嘻嘻!嘻嘻!多麼好聽啊!嘻嘻!嘻嘻!嘻嘻!”他就這樣自鳴得意,沉湎在自我陶醉的歡悅之中,根本不理會周圍在發生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