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童和昂考一眼就看出,這裏正在發生一場使得生活的正常秩序完全被顛倒過來的大亂子。在鸛鳥的窩巢邊沿上坐著兩隻貓頭鷹,一隻身上長滿灰色斑紋的老貓和十來隻牙齒已經長得太長、眼淚汪汪的年邁的老鼠。這些動物平日是很難像這樣和睦地聚在一起的。
小男童瞅了瞅昂考,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要是白鸛果真在這時候蜷起一條長腿放在窩巢邊沿上睡過去的話,他就動手把這個家夥推到下麵坡地上去。但是昂考製止了他。她似乎一點也不動氣,相反她還用心滿意足的腔調說道:“我這麼一把年紀,要是解決不了這麼一點點麻煩的話,那也太不中用啦。倘若可以徹夜不眠的貓頭鷹夫婦肯出力為我去傳遞信息,那麼我想一切都會順利的。”
貓頭鷹夫婦雙雙表示願意效勞。於是昂考請求雄貓頭鷹馬上動身去找到那些外出未歸的黑老鼠,叫他們火速趕回來。她派雌貓頭鷹到居住在隆德大教堂的草鴉鳥弗拉敏亞那裏去執行一項任務,那項任務非常秘密,昂考不敢大聲說出來,隻是壓低了嗓門小聲地說給雌貓頭鷹聽。
捕鼠者與小哨
到了午夜時分,灰老鼠終於尋覓到一個敞開著口的通往地窖的孔道。那個洞穴在牆壁上相當高的地方,不過老鼠一個踩著一個的肩膀往上爬,不消多少時間,他們當中最勇敢的那一個就爬到了洞口,準備闖入哥利美大樓,而在這幢大樓的牆角下,灰老鼠的許多祖先前輩曾在戰爭中殞命捐軀。
那隻灰老鼠在洞口稍稍停留了一會兒,提防著會遭受到暗算。盡管守衛者的主力部隊已經外出了,但是灰老鼠估計留在城堡裏的黑老鼠是決對不肯束手待斃的。他膽戰心驚地傾聽著哪怕是最細小的動靜。但是到處一片寂靜。於是灰老鼠的頭領便鼓足勇氣,縱身一躥,跳進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裏。
灰老鼠一隻連一隻跟著他們的頭領跳下去。他們全都輕手輕腳保持寂靜,大家隨時都警惕著黑老鼠的埋伏。一直等到大批灰老鼠進入了地窖,窖底上再也容納不下更多的老鼠時,他們才敢向前推進。
盡管他們過去一步也沒有踏進過這幢建築物,但是這並沒有給他們尋找道路造成困難。當他們安然無事地來到一層樓的時候,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那麼走運。
他們剛一進門就聞到地上大堆大堆的穀物的香味撲鼻而來。不過對於他們來說現在就開始消受勝利果實未免為時過早。他們先要仔仔細細地把那些陰森逼人而又空空蕩蕩的房間搜索一遍。他們逐個角落進行搜查,甚至跳到城堡老式大廚房的地板中央的爐灶上去,而在廚房的裏間他們差點兒掉進水井裏去了。他們在完全占領了這一層樓之後,便以同樣小心翼翼的方式朝第二層樓推進。他們不得不硬著頭皮在牆壁裏麵爬過一段艱難險阻的路程,與此同時還必須凝氣屏息隨時提防著敵人猝然猛撲上來。盡管穀物堆朝他們散發著誘惑力極強的芬芳香味,他們還是強忍住了,仍舊每個角落都不放過地仔細搜索早先兵士們住過的那些用豎柱加固的崗房、他們曾經用過的石頭桌椅和爐灶、深深嵌入牆壁的窗龕和在地板上鑿通的大窟窿眼兒,從前人們把熬得滾燙的石蠟從這些洞孔中灌澆下去,用來對付入侵的敵人。
可是灰老鼠剛剛把幾顆麥粒放到嘴裏還沒有來得及咽下去的時候,就聽得下麵庭院裏傳來了一隻小口哨發出來的尖銳刺耳的聲音。灰老鼠們從穀物堆上抬起頭來,心神不定地側耳細聽,他們跑了幾步,好像想要離開穀物堆,然而畢竟又舍不得,便再回身過去大嚼起來。
小口哨的猛烈刺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了。一隻老鼠、兩隻老鼠,啊呀,一大群老鼠丟下了穀物,從穀物堆上躥了下來,抄著最快的近路往地窖裏跑,以便盡快地跑出這幢房子。不過還有許許多多灰老鼠仍然呆了下來,他們盤算著征服這幢哥利美大樓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委實勝利來之不易,因而他們戀戀不舍,不甘心離去。可是小口哨的聲音再一次催促他們,他們不得不服從了。
在庭院中央站立著一個小人兒,他在吹奏一隻形狀像煙鬥的小口哨。在他身邊四周,已經團團圍了一大圈老鼠,如癡似呆、心醉神迷地聳耳聆聽著他的吹奏,而且更多的老鼠還在絡繹不斷地來到。有一次,他把那隻小口哨從嘴邊拿開一會兒對他們做個鬼臉。這時候老鼠便按捺不住,好像要撲上去把他咬死。可是他一吹起那隻小口哨,他們便服服貼貼受製於他了。
那個小人兒一直吹奏到所有的灰老鼠都從哥利美大樓裏撤出來了以後,便掉轉身來,慢步走出庭院朝向通往田野的大路上走去。所有的灰老鼠都尾隨在後麵,因為那隻小口哨發出的聲音實在好聽得很,他們無法抗拒它的魔力。
小人兒走在他們前麵,把他們引向通到瓦爾比鎮的路上去。一路他存心引領著他們大兜各式各樣的圈子,並且他故意地專揀著難走的地方走,他七繞八拐,爬過許多道籬笆,還穿過了好幾條地溝。可是無論他朝哪邊走去,那些灰老鼠都不得不緊跟不舍。
小口哨確實魔力無窮,老鼠根本無力抗拒。小男童走在他們前麵吹奏著。從星光灑滿大地時分吹奏起,老鼠們便迷戀不舍跟著他轉悠,一直吹奏到熹微破曉,吹奏到旭日冉冉升起,大隊大隊的老鼠仍舊浩浩蕩蕩地跟隨在他身後,被他引領得離開哥利美大樓的大穀倉愈來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