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班車,成宏業找位子坐下,扭頭時,發現信貸員孫海亮和主管會計郝玉琴也在班車上,正大聲和班車上的熟人說話,熱鬧得如同開了鍋,成宏業一上車,這開了的鍋就被成宏業給熄了火,沒聲了。成宏業坐在自己座位上沉著一張臉,也沒有人主動和成宏業說話,要不是王小青也到了班車上,成宏業真的會一路沉著臉當啞巴。
王小青不顧眾人的火眼金睛,大大方方坐到成宏業旁邊,跟成宏業一句兩句地瞎說,王小青說:“你怎麼不坐社裏的捷達車回家呀!社裏效益再不好,還能讓領導沒有車坐?我給你講個段子,你也許聽過,人家說:‘單位錢雖少,領導坐霸道。企業欠了錢,領導坐豐田,寧可去貸款,也不坐國產。’照咱社裏目前的形勢,也沒到了坐不起輛破捷達的地步吧!”成宏業一笑,說:“你這俏皮話還不少啊。”王小青被成宏業說得興奮起來,又接過成宏業的話說:“這才是我才華的一小部分,還有呢。人家說:60年代的官,兩袖清風;70年代的官,無影無蹤;現如今的官,百萬富翁啊!”王小青誇張地看看成宏業,然後說:“要說看你的麵相嘛,白白的一張臉,和公子哥很像,要說看你坐在這班車上舒服的樣子,就不像,要不這樣吧,讓我帶反貪局到你家去搜一搜,搜出來百八十萬就歸我,搜不出來就歸你了。”王小青的話惹得班車上的人全笑了,沉寂的氣氛有了不少生氣。信貸員孫海亮和主管會計郝玉琴也跟別人換了座位,湊到成宏業近前,跟成宏業搭了話。說:“再‘三定’意義不大,職工工作不積極,因素很多,最主要的是沒有一個好火車頭,毛主席早說過,隻有不好的幹部,沒有不好的群眾。目前是你如何帶領我們幹好工作……”班車裏好歹算是有人氣了。成宏業這一次真的領會到了王小青的良苦用心。於是回家後便給王小青打了個電話,成宏業在電話裏誠懇地說:“我非常感謝你。”王小青接了成宏業的電話裝著聽不出是誰,“多大的事呀,這什麼也不算,我是覺得你是個幹事業的人。”
成宏業的決策裏還有一條是沒有得罪人的,那就是提高飯菜質量,盡量讓職工們吃得好。把“五小”工程亮化起來,更讓職工們住得舒適,業餘生活充實。
接下來是清欠社內職工關係不良貸款的事。成宏業通過調查了解,認為本社不良貸款形成原因主要是人情關係貸款過多所致。所以,成宏業在短時間內把不良貸款中與社內職工有牽連的全部落實到個人頭上,限期歸還,追不回者,逐月扣除本人工資歸還貸款。可是要清欠這些關係不良貸款難度很大,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一名職工追回一筆,還有人放出風來說,成宏業有本事自己去要,想扣工資就扣,反正一月基本工資六百塊,指望不指望無所謂。
這天,成宏業找老梁去談,想讓老梁做個表率,老梁聽完成宏業的話,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我向聯社申請內退吧,我實在沒這個工作能力。”成宏業一聽,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了,便直接到了營業室,他對會計郝玉琴說:“從這個月開始,凡是有清欠任務的職工未收回的,一律扣發工資,什麼時候能收回,什麼時候再補發,並通知社裏職工知道。”
成宏業剛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便進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來人先是對成宏業笑,然後就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前言不搭後語,聽了半天,成宏業才知這是馬小峰的媳婦,現在她丈夫回家待崗了,希望成宏業網開一麵,看在她公公在金山信用社當了十幾年主任的麵子上,能把馬小峰招回信用社。成宏業堅定地說:“這不可能,這是會上定下來的事,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馬小峰媳婦說:“還不是你一把手說了算,別人還不得聽你的。”成宏業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老梁他們的所作所為,便用鼻子哼道:“聽我的,誰說的?每個職工都可以有自己的主張,憑什麼都聽我的?”馬小峰媳婦擦了把眼淚,態度有些生硬起來:“有什麼主張啊?要是他們有主張我還用來求你嗎?”成宏業說:“我沒時間跟你說,我還有工作要幹。”馬小峰媳婦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都不容易,做領導也要行善積德。”成宏業也站起來,血湧到臉上,問:“你什麼意思?”馬小峰媳婦一轉身道:“啥意思?我沒意思,我丈夫不在金山莊信用社幹,依然是信用社的臨時工,反正得聯社點頭。再說,我丈夫犯什麼錯了?你憑什麼做主,不經聯社領導同意就辭退我丈夫?”成宏業一急,怒道:“你給我出去,我說辭退就辭退,不服想到哪兒告就告去。”馬小峰媳婦開始大哭,放開了嗓子,並大罵信用社的人良心全讓狗吃了,她公公為金山莊信用社嘔心瀝血幹了那麼多年,沒功勞還有苦勞呢,兒子竟然連個臨時工都當不上。馬小峰媳婦又哭又鬧,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氣勢,鬧得信用社滿院的職工和辦事的人都伸著脖子往成宏業辦公室這邊看熱鬧。
那女人出門時,恰好老梁下了樓,老梁臉上掩飾不住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對成宏業說:“看在老主任的情麵上,讓馬小峰還是回信用社吧。”成宏業沒好氣地嗆了老梁一句:“不行,你想讓他回社,你就讓位,讓他頂你的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