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的人間漂流
評論
作者：王芳
斯繼東的《你為何心虛》是一篇非常有意思的小說，小說講了一個中年女人趙四，在單位組織的購物兩日遊返家途中，路遇丈夫帶著小三後憤懣屈辱地在外遊蕩了一天，但晚上還是回了家，在背叛了自己的丈夫那裏，懷著複雜的心理，獲得了性高潮的故事。
小說的敘述中心是趙四的人間漂流。在被丈夫與情人無情地當街拋下之後，趙四沒有回家，選擇了在街上流浪。之後她去了自己的閨蜜兼小姨吳小莉的家，晚飯後又到了一間酒吧，和同事老滕計劃“報複”丈夫的背叛，因老滕怯陣，計劃流產，於是趙四回到了娘家，獲知母親早已知情，最後，趙四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一般情況下，小說主人公在外遊蕩，都會蘊含著一個發現的主題，《你為何心虛》也不例外。那麼，趙四的人間漂流有哪些發現呢？一，婚後她一頭鑽進了家庭中，如今，“除了黃皮，除了這個家，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二，人人都知道她丈夫有婚外情，包括她的母親、小姨加閨蜜甚至她的孩子，但人人都不說；三，原先熟悉、親切的同事老滕，要麼就是個包，要麼就對自己心存不軌。這些發現構成了一張巨大的生活之網、常識之網，把趙四緊緊地包圍了起來：
趙四感覺自己正往一個巨大的黑洞裏掉。她想呼救，但是出不了聲。四周圍滿了人，每一張麵孔都很熟悉，其中有吳小莉，有母親，有年輕時的父親，甚至還有她四歲的兒子晶晶。大家都神情肅穆，仿佛在參加一個葬禮。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為單純準備的葬禮，它不但埋葬了趙四的幸福生活，也同時埋葬了趙四對家庭、親友的簡單認同。
女人發現生活的真相，決然出走，最後卻無處可去，隻能回到家中，中國娜拉們的故事我們早已耳熟能詳。但《你為何心虛》絕不僅僅是一個中國娜拉的老套故事，趙四的裙子裹著的是一個人格分裂的現代人。趙四的性格本來有點清高，能夠跳出功利，從一定的距離之外對現實、常識網羅裏的肉身進行溫和的嘲諷，表現出一種知性、優雅之美。丈夫的背叛強化了她對身體的貶抑，她嚴厲譴責自己性欲中的身體：“看上去是那麼的髒，那麼的賤，那麼的可恥，那麼的愚蠢”。她反思著自己與丈夫的性關係：
被麵團一樣揉，被紙一樣撕，被骨頭一樣吮，被狗舌頭一樣舔，被騾驢一樣騎，被死豬一樣踢，被瘋狗一樣咬，被牛馬一樣抽，被狗屎一樣踩，被煤蜂窩一樣捅，被壓路機一樣碾，被絞肉機一樣絞。被把玩，被蹂躪，被踐踏，被糟蹋，被發泄。心甘情願地替他做一切。死心塌地地讓他做一切。比畜生更卑賤，比妓女更淫蕩，卻像菩薩一樣慈悲。因為她隻屬於他，如同他隻屬於她。因為她的身體就是他的身體，所以他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
這一長串引人注目的被動句表達了趙四此刻的屈辱感，也對她精神上的奴隸狀態進行了深刻的揭示，正是這種內在的奴隸狀態讓現實中的趙四成為丈夫黃皮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