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禮雲:“忌日不樂。”正以感慕罔極,惻愴無聊,故不接外賓,不理眾務耳。必能悲慘自居,何限於深藏也?世人或端坐奧室,不妨言笑,盛營甘美,厚供齋食;迫有急卒,密戚至交,盡無相見之理:蓋不知禮意乎!

——顏之退《顏氏家訓》

白話

《禮記》上說:“父母的忌日,感情要哀傷。”這正是因為對父母的無限追思而產生的悲傷情緒,情緒低落,所以一般不要接待賓客,也不宜處理日常事務。但若果一個人真正的悲痛難忍,又何必局限在居室中不出來呢?世上有的人即使端坐在屋子裏,卻依然談笑風生,準備豐盛菜肴,大吃大喝;有的偶然遇到緊急的事情,即便是親戚和至交也不相見。這兩種人都是不明白何謂孝義的真諦!

家訓史話

東漢永平年間(58-75),在汝南郡的一個村子裏,張劭正在自家的庭院中等什麼人。他嘴裏不住地念叨著:“巨卿兄怎麼還沒呢?”

他念叨的這個巨卿,就是山陽郡人範式。範式字巨卿,是張劭在太學裏的同學,兩人多年寒窗相伴,結下了深厚的友情。兩年前,他們重陽節那日同時離開京都洛陽回家,分別的時候,兩人約定兩年後的重陽節,範式來汝南郡探望張劭。

兩年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重陽節終於到了,張劭一家人早早起來,為迎接客人,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可是,範式還沒出現。張邵就立在大樹下等候。

眼看就要到正午了,隻見一輛馬車從遠處飛奔而來,車到大樹下停住,下來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向張邵疾步跑來,來人正是範式!

兩人走到一起,各施大禮,然後緊緊相擁。原來範式途中病倒客棧,若不是店家好心照看,險些喪命。範張二人久別重逢,友情更加深厚,結為生死之交。範式臨走時,兩人還半開玩笑地約好一定要為對方送葬。

不料,沒過一年,張劭忽然病倒,不到幾天,就已經奄奄一息了,臨終之際,張劭的同鄉老友郅君章、殷子征來探望他。張劭懇請二人務必派人去山陽郡通知範式。”

而範式回到山陽郡後,當地的郡守聽說了他的美名,就請他出任郡府的功曹,範式盡心職守,郡守對他十分賞識,有心要再提拔他。

這天晚上,範式竟然忽然夢見了張劭,夢中的張劭頭戴黑色王冠,長長的帽帶一直垂到腳下,腳上穿的是一雙木鞋,好像一位古代的君王。再看張劭臉上一副焦急的樣子,好像在朝自己呼救,可就是喊不出聲音。範式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他想,難道是當初的戲言成真,賢弟已經作古了嗎?這個夢實在不吉利。

第二天,範式辭別了郡守,郡守再三挽留不住。範式日夜兼程地趕回汝南郡。途中碰巧遇上張劭派來向他報信的人。他一聽這消息,當時就口吐鮮血暈了過去。醒來之後,範式立刻買了白馬素車和奔喪用的物品,駕著素車白馬,身披白練飛奔而來。

可是,就在範式趕到的頭幾天,張劭已經去世了。那輛載著張劭靈柩的馬車走到村口那棵兩人重逢的大樹下時,車輪突然陷進一個土坑,任憑眾人死命往外拉,車依舊紋絲不動。

正在這時,遠方傳來一陣倉促的馬蹄聲,正是範式白馬素車地趕了過來。車到近前,範式跳下車來,撲到張劭的靈柩上痛哭起來,過了一會兒,範式止住哭聲,說道:“賢弟,你該去安息了,哥哥送你下葬。”

說著他立即招呼眾人扶住車轅,大家使勁一推,這回靈車一下子就出了土坑,順利地移往墓地。後來,範式安葬了張劭,為他守墓三年才獨自離去。

古今訓諫

“忌日不樂。”生離死別是人生最悲痛的事情,每當這個時候最是檢驗人與人之間真情的時刻。但偏偏有人把為親友服喪這件事當作一次作秀的機會,表麵戚戚慘慘,內心卻冷漠淡然。“忌日不樂”並非什麼規則,而是一種應有的感情表現。

遇到親友離世這樣的悲傷時刻,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反應,隻要真摯的表達出來就可以了。若是把服喪弄成了作秀,那才是對逝者大大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