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哪裏開始呢?
那個時候,我還留著平頭,沒有現在臃腫的身體,也沒有如今黯然神傷的表情,一口氣可以做一百個引體向上。那個時候,我光著胳膊在雪山上肆意奔跑,永遠不用理會嘲笑我的聲音。那個時候,我和我的戰友在零下二十度的深山中依偎入睡,我們用身體相互取暖,緊緊相抱。
那些有關夢想,有關忠誠,有關愛情的往事都已經遠去,我來不及回憶,我更害怕回憶。
我害怕,害怕回憶起青春時代的那些已經漸行漸遠的夢想,那些曾經熟悉的人悄無聲息地突然離開了我的世界,就像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可是當我一閉上眼,我的耳邊就是紀剛粗獷而又沙啞的聲音,“檢查武器,聽我口令,李峰你要是再給老子亂放槍,老子非得把子彈塞進你屁眼裏。”
想到這,我笑了,然後又哭了。
我的書桌上很亂,隨意丟放的稿紙,一盆早已枯萎的仙人掌,還有一張站著八個男人的合影。
照片裏,八個男人的表情各異。有對著鏡頭傻笑的楊發濤,有一臉嚴肅的紀剛,還有露出淡淡微笑的田軍以及滿麵陽光的洛桑澤仁。照片裏的另外三個男人,是從總隊和支隊下來給我們頒發集體一等功獎章的領導,我卻早已忘記了他們的名字。照片裏,還有一臉羞澀與青澀的我以及手中握著那把陪伴了我整整五年的81半自動步槍。
照片裏的幾個男人,現在大多都已不再特警隊了。他們有的當上了局領導,比如紀剛;他們有的脫離了公安係統,最後調回了內地,比如田軍。而留在特警隊的,隻剩下楊發濤一個人了。
他們會經常給我打電話,偶爾到我所在的城市辦案出差的時候,我還會與他們喝上幾杯。但我卻害怕與他們見麵,害怕與他們聊天。我害怕和他們聊起過去,聊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早已離開的戰友以及我們曾經戰鬥過的血色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