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學校門口之後,他發現朱宇也來了,老同學多年不見,分外親切。雖然當年因為追求沈靜文,兩人曾大打出手,但時間過去那麼久,心結就淡了。兩個有些愛慕沈靜文的男人,一左一右地圍著她轉。
胡傾雲和朱宇聊天,知道這些年他混得不好,對那五十萬元也虎視眈眈。於是對他有了防備之心,但表麵上還是樂嗬嗬的。
之後大家便進入了教學樓,胡傾雲為了保存體力先藏了一會兒。不知道過了多久,氣呼呼的朱宇找到了他,說沈靜文這個人太過分了。原因是他要撕她的名牌,沈靜文居然衝他撒嬌,利用他曾經對她的喜歡,求放過。
雖然生氣,可朱宇還是沒能下手,氣急敗壞地找到胡傾雲訴苦:“我是為了錢來的啊!她這是演得哪一出?莫非她想贏?我還想要錢呢!”
胡傾雲笑話他:“那你不撕?”
於是,越想越生氣的朱宇再度出發了,走之前拿錯了胡傾雲的衣服。
朱宇走之後,胡傾雲笑不出來了,因為之前沈靜文也對他用了同樣的伎倆。他忽然覺得沈靜文這個人不怎麼樣,眼見著朱宇動了真格,他也打算行動了。穿衣服時發現那上麵寫著“朱宇”的名字,他想錯就錯了吧,反正到最後是給人錢,又不是給名牌錢。
胡傾雲去找沈靜文,結果在收發室遇上了說謊的我。
講完這些,胡傾雲對沈靜文的厭惡又加深了不少:“徐霧果,你也小心點吧!我覺得沈靜文就是姒昹!她玩我們呢!”說完,胡傾雲大吼一聲,“朱宇,OUT!”
聲音起了回音。
胡傾雲走後,我做了決定,我要離開這裏,找個沒人的地方報警!月光那麼亮,人心那麼暗,我玩不起了!我放輕腳步,背部貼著牆壁一點點向前蹭,恨不得自己變成壁虎。忽然背後一空,想必是我貼到了開著門的教室,我後仰過去。完了,腦袋會開花!我絕望地想。
“徐霧果!”有人從後麵接住了我。
原來何以昆一直沒有走遠,他扶住我,看著我:“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然後我聽見他說,“我的花就是被沈靜文要走的!”
怎麼會這樣?我還可以相信誰?
“報警吧?我們報警!”暫且,讓我相信何以昆是可靠的。
何以昆衝我點點頭,然後拉住了我。這一秒,我的小男友離開了,我知道他去了二年二班,他將永遠留在那裏。
我們要走出這座該死的教學樓。當我們走到一樓時,樓上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和爭吵聲。沈靜文和胡傾雲打起來了?她一個女孩子哪裏來的體力?
我和何以昆停住,該怎麼辦?
“完了,”何以昆喃喃出聲,“事情變糟了,姒昹,你為什麼要組織這個活動!這下怎麼辦?怎麼收場?”
“你知道、你知道我是……”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何以昆。
他重重歎氣:“沈靜文告訴我的!”
“又是她?!”
沈靜文是我最好的朋友,家裏條件非常不好,她來到B市之後,我經常明裏暗裏接濟她,甚至讓她住在我家。我佩服她對藝術的執著與堅持,這一點我做不到。為了掙錢,什麼樣的恐怖故事我都寫,隻跟潮流,所以掙了很多錢。我動手能力差,所以她照顧我的起居。我總是偷偷買東西給她,我們要好很多年。
她知道我有一個小男友,開始她完全不信這個“他”的存在。漸漸地,她信了,從恐懼到覺得無所謂、反正自己也看不見。後來,我病了,我想知道我的小男友到底是我那未知記憶裏麵的誰,於是請她把他畫了出來。當時她的表情告訴我,她知道小男友是誰,可是她沒有告訴我,隻是把何以昆介紹給我認識。我覺得事有蹊蹺,於是趁她不在,翻了她的東西,找到了她初中的畢業照,認出了我的小男友。我翻看照片背麵的字:何以昆。
前世今生的記憶如潮水般倒灌下來,我想起來了,我知道小男友為什麼一直跟著我了。我還沒來得及把這個喜訊告訴沈靜文,她忽然提出想搞個“活動”,幫我找記憶。
這是好事,可是她提出要我拿出五十萬元來,我不得不防備。我答應出錢,並且參加“活動”,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隻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我還是不明白她想要幹什麼。
我和何以昆呆立在教學樓門口,進退不是。漸漸地,打鬥聲不見了,接著是腳步聲,有人下來了。我捏緊了何以昆的手。
是沈靜文,她居然贏了,她居然對我們笑了笑:“胡傾雲,OUT!”
這是我認識的沈靜文嗎?她哪來的力氣,打敗了胡傾雲那個胖子?!
“朱宇沒死,當時我隻捅瞎了他的一隻眼,他疼得昏過去了。就在剛剛他醒了,他抓到了胡傾雲,怪他明明看見我企圖搞死他,卻沒有相救,兩個人打起來了。”沈靜文聳了聳肩,“結果,兩敗俱傷。”
“沈靜文!”
“活到這個份兒上,我也活夠了,我去自首,你們走吧!”沈靜文徑直走過我們,我抓住她的胳膊,“你到底在搞什麼?就算去自首,也得是我去!”
沈靜文暴怒:“你還要憐憫我到什麼時候?我像一條狗一樣生活在你身邊,你還嫌將我侮辱得不夠嗎?”
我很震驚:“沈靜文!你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得不到?人家畫畫都買了車買了房!我卻一毛錢都賺不到?我隻想畫自己喜歡的東西,我錯了嗎?他們都說過喜歡我!為什麼不肯把五十萬元讓給我,都要和我爭!這個世界為什麼什麼都不給我!”
“讓?你以為你找了兩個喜歡過你的男人,他們就會讓著你?沈靜文,你這麼天真?五十萬元呢!任誰看到了都會眼紅!”
其實這隻是我和沈靜文的“遊戲”,當然她策劃的部分多一些。我隻負責出錢,出人。前些日子她想辦畫展,需要五十萬元,我想都沒想就把銀行卡甩給她。這個社會沒人在乎她的才華,但我在乎,我也感謝這些年來她對我的照顧。可是她偏偏好麵子,看了大熱的綜藝節目,突發奇想搞了這麼個“活動”。她以為找兩個喜歡過自己的男人,他們會放過她。何以昆不缺錢,不會和她爭,我自然不會把她怎樣,她靠著自己的“實力”完全可以拿到五十萬元,結果……
“我也不全是為了我自己!徐霧果!在我知道你心裏的那隻鬼是何以昆之後,我千方百計找到他,就是為了讓他救救你,你懂嗎?!你的病,不能再拖了!我搞這個‘活動’也是為了幫你找記憶啊!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樣……”
“我懂的,”我望著沈靜文的眼睛,“讓我去自首,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們趕緊走!”
我翻出電話,按下110。還未顯示接通,何以昆一巴掌打掉了我的手機:“你自首個屁啊!”他忽然揚起手中的背包,向沈靜文掄了過去。
“何以昆!你瘋了!你別動她!”
暴怒的男人力氣真大,我撲過去,何以昆一揚手,將我推出了好遠,我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沈靜文的頭一下一下撞擊到地上,眼睜睜看著他把沈靜文……OUT。
“何以昆!”
“你不能去自首!更不可以死!我喜歡你,你懂不懂!這個賤人居然要走了我送給你的花!你對她那麼好,她居然敢這樣對你!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的!”
沈靜文要走他的花,是想偽裝現場,當時胡傾雲說要用玫瑰花圍住朱宇的屍體。除了何以昆,大家都在場。她放了花瓣,至少可以暫時擺脫嫌疑。
“徐霧果,和我一起走!我會保護你的!我們逃!”
我不想逃。
我還有一個故事要講。
從前有一個女孩,開朗大方,升入初中後,人緣一直特別好,是校花級人物。她非常喜歡班裏一個很不起眼的男孩,她給男孩寫了情書,居然被拒絕了。向來順風順水的女孩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成績一落千丈,個人形象也不在乎了,女神一下子淪為了“路人”。
不久後,男孩被查出患了尿毒症,班上的人都接受了檢查,找匹配的腎源。女孩和男孩的腎居然配對成功。女孩陷入了恐慌之中,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救他的話,他說不定會死。可是她討厭他,她恨他。最終她崩潰了,父母見她狀態十分糟糕,大概了解了原由,便帶著她離開了。結果那個男孩的病是誤診,女孩卻病了,她有了一個小男友,是她的心魔。她與他相伴13年,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睜眼閉眼都是他。
後來她得了尿毒症,但一直拒絕治療,在她沒有想起14歲之前的事的時候,潛意識裏她始終拒絕提“腎”這個字。她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就是知道自己不能提它。
沈靜文是個好姑娘,為了讓她去治病,費了不少心,還幫她尋得了小男友的名字。女孩有幸與成年後的“小男友”遇上。她終於被喜歡了,可是這太遲了。
“我陪你去治病!徐霧果!我們走!離開這裏!”
“我明白你喜歡我的心情,可是我不但不喜歡你,還恨你!我喜歡的是當年的何以昆,現在已經不喜歡了,你明白?”
“我不明白!我現在想追求你,不行嗎?”
“不行!”
“理由?”
“除了騙沈靜文是來找記憶,我更在乎的素材!”
“所以?”
所以,姒昹想寫本書,名叫《OUT》,五個人進入廢棄的教學樓,隻有一個人活著出來,那個人,是“我”。
見我沒說話,何以昆走上前一步,我狠狠推了他一把,撒開腿就跑。他一個箭步撲過來,我準備好的刀尖剛好插進他的胸口。天地良心,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銀色月光灑向大地,半人高的草叢中躺著一具漂亮的屍體,天快要亮了,天空變成黛藍色,美得一塌糊塗。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我懂。可是太遲了。
何以昆,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