殢香公主立刻聽出那人是伊果,驚道:“父皇不是已下令將她斬首了嗎?她怎麼還活著?且韋聲指揮使在宮外戍守,又怎得將她放進來?”
伊果知皇後被構陷之事時,本手足無措,但見一群錦衣衛聞風趕來捉拿自己,立刻生了鬥誌。她借行雲鏢能避則避,不能避地便揮刀直砍,終於一路廝殺到乾清宮前。
宮前一排排弓箭手齊刷刷地將箭頭瞄準她,韋聲與平籌對挺然立於後。
伊果自從顧家出逃,在江湖上經曆過的陣仗不少,但與今日的陣仗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若在平時,她未動手便先怯了。但如今,她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三月春風正盛,將她枯黃的頭發吹得淩亂。敵人的血,杖刑的血,混在一起,染得她滿臉滿身皆是血漬,像是剛從死人堆裏爬出一般。她做夢也沒想到,最後將她生命終結的人,竟是韋聲——那個她曾付出真心的男人。
她啞著嗓子道:“你們讓開,我要見皇上!若敢蹦半個不字,休怪我伊果刀下無情!”
平籌對掌宮中弓弩手,站在韋聲身邊大喝道:“大膽賤人!你已被皇上下旨處斬,不束手就擒,反而持刀逼宮,你想造反嗎?”
伊果怒道:“沒錯!我就是反了!今日你若有本事殺了我,我便變成厲鬼將你撕成碎片,若是沒本事殺我,終有一天,我也要將你這廝的狗頭砍下!”右手一舉,立刻就要發行雲鏢。
韋聲忙下令放箭。
伊果見韋聲親口下令殺自己,心中一片苦澀,眼見萬箭齊發,如同雨點子般密密地射向自己。登時騰空而起,揮舞繡春刀將箭紛紛擋開。喊道:“我原本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你們憑這點微末伎倆,也想殺死我嗎?”眼見眾錦衣衛攻勢雖急,卻在一輪箭發射後總要停頓一下才發射第二輪。伊果趁此間隙得以喘口氣,心中暗暗感激成名什:若不是他暗中令掌刑錦衣衛放了水,隻傷及了她的皮肉,否則四十大板實打實下來,她怎能站起身?但畢竟因此行動不便,否則她定衝上去砍亂眾弓箭手。
平籌對見眾人弓囊中的箭所剩無幾,伊果卻隨手揮檔,毫無敗跡,一邊令人前去搬箭,一邊憂心忡忡道:“沒想到這丫頭的武功如此深不可測,往日我們太小瞧她了,這該如何是好?”
韋聲不答,見她雖使的繡春刀,一招一式,卻大半是他家傳的揚聲劍法。心中稱奇:“原來我韋家的劍法使將起來,竟有如此威力。”自忖與伊果易地而處,自己都未必能有她堅持得那麼久。他卻不知,伊果近月來心情苦悶,常練劍釋懷。因她心中所思腦中所想皆是韋聲,便常常不自覺地練起揚聲劍法。身患相思病的人記憶總是特別清晰,她總是想起與韋聲的每件事、每句話,其中想的最多的,便是韋聲授她揚聲劍法的時光。無意中,她的劍法越來越精,至於今非昔比。
平籌對搭箭向伊果射去,他臂力頗強,一箭射去有旁人兩倍力道。伊果突見一支箭疾來,轉身橫臂搶下,以手當弓向平籌對射去。平籌對忙跳腳躲開,怒道:“大家放下弓,一起拿刀圍上去,不要叫她再使輕功取巧!我就不信咱們這麼多男人,殺不了她一個小丫頭!”
韋聲正欲說話,卻見皇上身邊紫茉來了,詢問緣故後,立刻令眾人住手,見伊果喘著粗氣,雙目通紅地瞪著自己,心中一懼,更有幾分歉疚,不敢看她的眼角,隻道:“伊果,皇上命你進去。”
伊果緩緩移開目光,立刻跟上了紫茉。
韋聲突然道:“等一等!”
伊果停住,背對著他並不轉身。
韋聲深吸一口氣,道:“把刀放下吧,皇上不是已經同意見你了嗎?這樣持刀進乾清宮,會被定弑君之罪的。”
伊果右手一顫,隨之棄去。很快,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韋聲瞧著那把刀,那把象征著錦衣衛身份的繡春刀,孤零零地落在地上,血一滴滴地流下,落在地上隨之凝結。仿佛是自己的心,明明沒有傷口,為什麼會流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