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應試受阻(2 / 2)

搜檢人員更為惱火,繼續進行更為嚴格的檢查,果然從他的筆袋中發現一張有字的紙條,不過與考試無關,是他平時寫作時殘留的廢紙。誰知那搜檢人員竟然以此為證,一口咬定張穆有意“挾帶”,當即送交刑部處理。

刑部判定:革去優貢生資格,永遠不準參加考試。

張穆的入仕之路徹底斷絕。

對於這次導致張穆人生轉折的巨大事件,眾說紛紜:有的人認為張穆因小失大,過於魯莽;有的人認為他使性仕氣,有失檢點;有的人甚至認為,這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作怪。

對於這些見解,筆者皆不敢苟同。

讓我們看一看張穆在這件事發生前後的一些表現。

前文講過,張穆放著由鄉試而會試而殿試,由舉人而進士而狀元的坦途不走,而選擇了以優貢生的身份去北京當一名“教事”的小徑,說明他的內心深處有著長見識,做學問勝過光耀門庭的意識,此其一。

到北京後,他所從事的重考據,重實踐,以經國濟世為目的的“樸學”研究,也與那考場專用的華而不實、僵化死板的“八股”時文毫不相幹,此其二。

事發前,張穆對這次考試作了“精心”準備。考前心態平靜,“胸有成竹”,備考之餘,照樣和友人們品詩論畫,飲茗喝茶,此其三。

事發後,“氣甚平”“語甚遜”“慮甚周”不像是做了什麼“魯莽事”之後的後悔莫及的心態,而且,其後並沒有像他的好友沈垚那樣,從此一蹶不振,鬱鬱而終,此其四。

他平生最為仰慕的人物是顧炎武。人們知道,亭林先生是明朝遺民。清廷懾於他的品德學問,使用了種種手段,想為其所用,皇帝屢屢下詔,召“博學宏辭”。但他采取不合作的態度,“固辭不就”。張穆也是個“不合作者”,此其五。

由此我們想到了不買唐明皇的賬,在大庭廣眾麵前敢於戲弄權貴的李太白。

由此我們想到了敢於和封建禮教孤軍奮戰的魯迅先生筆下的狂人。

看來,張穆的這次偶然事件,隻是偶然中的必然罷了。

至於張穆的幸與不幸,曆史早已作出了結論。如果張穆考試得中,中國曆史上隻不過多了一個為五鬥米折腰的小吏,哪裏還會有那些彪炳史冊的皇皇巨著!

有清一代,即以平定而論,進士及第者數以十計,然能夠在其學術領域占一席之地者,僅石舟先生一人而已!

這一年的張穆三十五歲。

從此以後,他長期寓居於北京宣武門外的上斜街閉門著書。書齋定名為“齋”,名字也由張嬴暹更名為張穆。

在這裏,我們不妨咬文嚼字地來一點考證,齋名“”,漢許慎的《說文解字》中是這樣解釋的:“,歸也,從反身。”徐鍇注曰:“古人之所謂反身修道。”

如果說,在順天應試之前,張穆還沒有認清這個沒落王朝的黑暗而“銳身進取”;那麼,在經曆了這場看似意外其實也在意料之中的事件之後,張穆采取了決絕的態度,迷途知返,去“反身求道”。至於張穆的那個“道”,到底是什麼?從他後來的言行中不難看出。

那個穆字,有肅穆、靜穆之義,茲不贅說。

從此之後,他便在自己的齋裏開創了一番轟轟烈烈的偉業。

還有一件事需要提及。時任編修官,詹事府讚善,進士出身的趙振作,毅然將自己的胞妹嫁給了這個終生已定的連個舉人名分也撈不到的白丁張穆。

可見,慧眼識珠之人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