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生命就像一艘船,從出生開始,就必須做一次遠程旅行,經練所有大風大浪。過程裏遇見的人們,無疑是這艘船裝載的豐富內容。我不清楚自己是何時何處踏上賈婷的生命之舟的。據她的言語推斷,應該在我和賈亮成天廝混的那一程日子。
賈婷的性格開朗,熱烈,是一團熊熊燃燒的小火球。她一進學校,就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眼光。可她無動於衷。
“除了夏雨,我誰都不嫁!”這妮子,上升到婚姻的層次上去了。
我說:“你別小孩子脾氣,怎麼能拿往後的幸福開玩笑?”
賈婷嘴一翹,別我一眼。
“我就押寶在你身上。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樂意,你管不著。”
我啞口無言。賈亮知道妹妹的心思,更是一旁慫恿,他幾次三番電話,都是以賈婷需要人照顧為由,掇攛我接受她。我申明照顧可以,但身份隻能是哥哥。賈亮哈哈大笑,連聲說好:
“這丫頭粘人功夫一流,魅力無限,我看你這塊石頭日久後動不動心。”
賈亮四處奔波,具備了生意人相當的精明和獨到眼神。我暗想賈婷縱然再美,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怎可能水滴石穿?我喜歡的女生,應該文氣婉約,內斂優雅。
賈婷也知道這一點。然而她說:
“你一定會喜歡我的。不是喜歡扭怩作態的我,而是最本質,最真實的賈婷。”
大四後半學年,大家都忙著寫論文,找實習單位。我憑借自己的優異表現和良好成績爭取到本市最大一家報社實習的機會。我說:
“以後你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要老跟個孩子似的。”
“喂,你又不是去哪裏了,怎麼說得生離死別一樣?我有周末啊,可以來幫你打掃屋子。”
她不按常規出牌,我隻好緘口。
報社離學校有五站路遠,她果然每逢周末就來看我。有一回我下班晚點,在宿舍樓下看見賈婷耷拉著頭蹲著,似乎就要睡著。我拍拍她的肩膀,她睜開眯縫的雙眼,笑了。
“周末怎麼也上班?我等了一天,累壞了。”
“你可以到單位找我。”
“那哪成?你剛剛上班,我不能給你造成負麵影響嘛。”
我心裏微微一熱,原來賈婷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麵。我說上樓坐坐吧,她看看表,搖頭:
“看到你就好,再晚,可趕不上末班車。你要加油,做一個出色的記者噢。”
賈婷雙手攏住我的脖子,在我臉上印了個吻。然後小跑離開。我摸著被她吻過的臉頰,忽然感覺一股悸動,從身體某處輕盈地飄飛。
工作越來越忙碌,和賈婷見麵的時間也隨之減少。有一陣我被派外整整一周,走前匆匆忙忙通知她。賈婷咯咯笑道:
“嘿,我看出你留戀我了。”
她的話令我愣了好一會兒。我想不應該讓她誤會。如花美眷,可不能葬送在我身上。回來時,我特意請賈婷吃飯。我指著身邊的女同事,為她們相互介紹。這是我女朋友,這是我妹妹。我說得幹脆利落。賈婷聞言抬起頭,眼神在我和同事之間逡巡,綻露陽光一般的笑容。
“你啥時候找的女朋友?還真漂亮。”
她說得誠心。倒讓我感覺有些汗顏。後來我摟著賈婷時,這一出劇幕又鮮靈活現地跳出來。我問你那天怎麼一點也不傷心失落呢?賈婷點我的鼻子,說你那傻樣,我一看便不對勁,說是女朋友,手也不牽,菜也不替別人夾,就連稱呼,也是連名帶姓叫得硬梆梆的。哪裏像一對戀人啊?
賈婷對我死心踏地。知曉我有“女朋友”後,她仍時常看我。替我收拾宿舍,她嘻嘻哈哈地,一麵疊被子一麵取笑我:
“瞧瞧,還是我這個妹妹服務周到。做事勤快。”
我有意岔開話題。
“賈婷,學校那麼多男生追你,就沒有喜歡的?”
“我隻喜歡你,怎麼辦?”她湊近,俯在我耳朵邊說,“你也會喜歡我的。”
我覺得她執意要往死胡同走,女孩子倔強起來,還真是可怕。我搖頭歎息,不再在這問題上與她辯駁。
又一次周末,她搭乘末班車回校,拒絕我送。理由是第二天我得早起上班,我靠在窗沿,看她一蹦一跳地走遠,轉身瞥見桌上擺著一串鑰匙。賈婷大大咧咧是出了名的,我急忙拿著鑰匙追出門。
我一想起那個夜晚的情景,便覺得有些寒冽。事實上那個夜晚,我表現得極為神勇。我拿著鑰匙追到黑漆漆的胡同裏,遠遠眺見三個流裏流氣的男人圍住賈婷,其中一個蓄了滿臉絡腮胡子,另一個又高又瘦,還有一個矮胖得像隻肥冬瓜。賈婷被逼站到牆角,單薄的她擺出一副格鬥的架勢,大聲怒吼:
“我可是柔道黑帶!”她的嚇唬毫無作用,反而逗得那三個男人放聲浪笑。
“得了吧,把你的花拳繡腿收起來。陪爺幾個好好玩玩。”絡腮胡子竟伸手捏賈婷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