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速天寶中,漢州雒尉張陟應一藝,自舉日試萬言。須中書考試。陟令善書者三十人,各令操紙執筆而席,環庭而坐,俱占題目,身自巡席,依題口授。言訖即過,周而複始。至午後,詩筆俱成,得七千餘字,仍請滿萬數,宰相曰:"七千可為多矣,何必須萬?"具以狀聞,敕賜縑帛,拜太公廟丞,直廣文館。特號為"張萬言"。
避忌兼禦史大夫韋倫,奉使吐蕃,以禦史苟曾為判官,行有日矣。或謂倫曰:"吐蕃諱狗,大夫將一苟判官,何以求好?"倫遽奏其事,今上令改苟為荀,而其人不易。及使還,曾遂姓荀,不歸舊姓。
戲論裴子羽為下邳令,張晴為縣丞,二人俱有敢氣而善言語。曾論事移時,人吏竊相謂曰:"縣官甚不和。長官稱雨,讚府即道晴。讚府稱晴,長官即道雨。終日如此,豈非不和乎?"失誤陽伯博任山南一縣丞,其妻陸氏,名家女也。縣令婦姓伍也。他日,會諸官之婦。既相見,縣令婦問讚府夫人何姓,答曰姓陸。次問主簿夫人何姓,答曰姓漆。縣令婦勃然入內,諸夫人不知所以,欲卻回。縣令聞之遽入,問其婦,婦曰:"讚府婦雲姓陸,主簿婦雲姓漆,以吾姓伍,故相弄耳。餘官婦賴吾不問,必曰姓八、姓九。"縣令大笑曰:"人各有姓,何如此?"複令其婦出。
謬識相州城門,舊以磚壘,傳雲越王為刺史時作。大曆中,鄴中有一士人,素無學識而強談經史。曾與餘俱出北門。其人問曰:"太守專城,此是乎?"初以為戲言,察其意色,非戲也。餘應之曰:"此是磚瓦之磚,非專城之專。"其人悵然自失。西門某為邯鄲令,入寺行香,見金燈花,不識,以為芝草。遽於修狀申使司。使司差官就檢,時兵戈之後,僧徒多後輩,亦不之識。但雲:"此芝草宿根,春時生葉,至夏生花,秋乃死。見來如此,不記種蒔年歲。"檢官俱上其事,使司知其謬,不複問矣。
查談宋昌藻,考功員外郎之問之子也。天寶中,為淦陽尉。刺史房綰以其名父之子,常接通之。會有中使至,州使昌藻郊外接候。須臾卻還,雲:"被額。"房公淡雅之士,顧問左右:"何名為額?"有參軍亦名家子,斂笏而對曰:"查名該訶為額。"房悵然曰:"道額者已成可笑,識額者更是奇人。"近代流俗,呼丈夫婦人縱放不拘禮度者為查,又有百數十種語,自相通解,謂之"查語"。大抵近猥僻。
嘲玩補闕王誌安,晚不得誌,久遊燕趙之間。人畏其口,莫敢引用。誌安作詩以刺當塗者:"末劫蘭香料下人,衣冠禮樂與君臣。如來若向閻浮出,莫現從來丈六身。"見者彌增怨忌。
慚悚進士周逖,改次千字文,更撰《天寶應道千字文》。將進之,請複行天下。先呈宰執,右相陳公近問之曰:"有添換乎?"逖曰:"翻破舊文,一無添換。"又問:"翻破盡乎?"對曰:"盡。"右相曰:"枇杷二字,如何翻破?"逖曰:"惟此二字依舊。"右相曰:"若有此,還是未盡。"逖逡巡不能對而退。
狂譎王嚴光,頗有文才而性卓詭。既無所達,自稱釣鼇客。巡曆郡縣,求麻鐵之資,雲造釣具。有不應者,輒錄取名姓藏於書笈中。人問將此何用,答曰:"釣鼇之時,取此蒙漢以充鼇鉺。"兵亂之後,嚴光年須已衰,任棣州司戶。時刺史有馬,州佐已下多乘驢。嚴光作詩曰:"郡將雖乘馬,群官總是驢。"對眾吟誦,以為笑樂。
侮謔液有口才,薄命,所向不偶。曾為詩曰:"舉意三江竭,興心四海枯。南遊李邕死,北望守珪殂。"液欲投謁二公,皆會其淪歿,故雲然。宗叔範純,家富於財,液每有所求,純常給與之非一。純曾謂液曰:"君有才而困於貧,今可試自詠。"液命紙筆,立操而競,其詩曰:"長吟太息問皇天,神道由來也已偏。一名國士皆貧病,但是奴兵總有錢。"純大笑曰:"教君自詠,何罵我乎?"不以為過。